“等等,”赵程喊住人,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赵二郎:“叔父。”
赵程:“哪个叔父?”
赵二郎就扭头去看他姐姐。
赵含章笑道:“这是程叔父,以前和父亲一起读书的。”
赵二郎:“程叔父。”
赵程心中有些失望,但面上没显露出来,而是继续问道:“现在读什么书?”
赵二郎很老实,“没读书了。”
赵程蹙眉,“那你一共读了几本书?”
赵二郎就感觉见到了先生一样,他忐忑的看向赵含章。
赵含章冲他微微点头,笑看他。
每当姐姐露出这种表情时,便是让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于是赵二郎胆子大起来,理直气壮的道:“我一本书都没读完。”
赵程温声问,“那你近来在做什么呢?你才十二岁,年纪还小,总不能虚度光阴。”
“我没有虚度光阴,我每日都很忙的,”赵二郎掰着手指给他数数,“我每日要给五叔公和阿娘请安,要带我的手下们习武和骑射,还要听书,背书,时间还总是不够用呢。”
赵程惊讶,仔细的打量他,这才发现他虽然才十二岁,却长得高高大大,比他姐姐还略高一些了,一身窄袖胡服,显得肩宽臂长。
他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微讶,“书还能用来听吗?”
“当然了,”赵二郎理直气壮的道:“别人念书,我在一旁听就是听书了。”
“那能背得下来吗?”
赵二郎犹豫了一下后道:“可以吧,听好多遍好多遍就背下来了。”
“那你背给我听听。”
赵二郎看了一眼姐姐,见她微微颔首,这才涨红了脸,磕磕巴巴的开始背起来,“文王问太公曰:天下熙熙,一盈一虚,一治一乱,所以然者,何也?其君贤不肖不等乎?其天时变化自然乎?”
这是他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背书,竟然还背出来了,一时激动,脸都红透了,于是越发激动,背得更大声,“太公曰:君不肖,则国危而民乱;君贤圣,则国安而民治。祸福在君,不在天时。”
赵程眼睛微亮,“《六韬》?谁给你念的?”
赵二郎就扭头看向傅庭涵,“我姐夫教我背的。”
赵程看向傅庭涵,甚是满意,点头道:“教得不错,多少人教过这孩子都无功而返,没想到最后是你教会他。”
傅庭涵看了一眼赵含章后道:“是含章的主意。”
“但事情是你做的,不是谁都有耐心教他的。”赵程以前虽没见过启蒙后的赵二郎,但常和赵长舆通信,在大伯的信中,他知道赵二郎有多难教导。
他不是不听话,而是听话了也教不会,比调皮捣蛋不愿意学习更让人无力的是,怎么努力乖巧的学习都学不会。
所以在知道大伯要把爵位给赵济继承时,他才一言不发,只是更加的心灰意冷。
想想看赵二郎逼走了多少个启蒙先生啊,而傅庭涵不仅能坚持下来,还能让他背下这么一段《六韬》,可见有多厉害。
赵程欣慰于傅庭涵,赵铭听到的却是赵二郎背下来的内容,他看向赵含章,“这段文章你是特意让他背的?”
赵含章愣了一下后反应过来,立即道:“当然不是了。”
她道:“《六韬》是兵书,二郎一看书就头疼,这辈子显然是不能读书识字了,那我就只能教他兵书,将来若能在武上立功,那我和阿娘就放心了。”
赵铭:“若是读兵书,大可以读《孙膑兵法》,我记得你家里有一本手抄本。”
赵含章:“那为何《六韬》就不行呢?”
赵程听到了他们的争执,扭头问赵二郎:“你知道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赵二郎道:“文王问太公,天下混乱是不是因为天命,太公说不是,认为天下混乱或者强盛是由君王的贤明决定的。”
赵二郎有些忐忑的看向赵含章,再次得到姐姐的点头认同,顿时高兴起来。
他竟然都能对答了,他真是太厉害了!
赵程也惊讶,虽然这个译白过于简略,但的确说对了中心思想,看得出来,这是他自己的理解。
赵程点头表达了认同,赞道:“译得不错。”
赵铭:……
他默默地看向赵含章。
赵含章无奈,只能和他道:“伯父,您别多想啊,他背的文章可不少,这只是其中一段而已,我真不是有意的。”
“兵,事关天下大势,”赵含章道:“不论是和平时候论兵,还是混乱时候论兵,都不免提到天下之势,治兵如同治国,治民,这内容不免就涉及到一些。”
赵铭还未说话,赵程已经不在意的道:“说就说了,谁还能把他们怎么样不成吗?这天下现在乱成这样,不就是因为君主不贤不明吗?”
赵铭无奈的道:“当今才登基不久。”
“所以先帝不贤不明,根源更在于武帝。”
连晋武帝都被拉出来了,赵铭还能说什么呢?
他怕再说下去局势就要控制不住了。
其实现在就已经控制不住了,少年们纷纷道:“不错,若是武帝当初能够另择后继之人,大晋怎会走到如今地步?”
“也不一定,我看他们谁也不服谁,另立新帝未必就能平和局势,你看现在不也乱着吗?”
话说得隐晦,但大家都懂,他们指的就是司马家。
还有人小声道:“我看是因为他们家得位不正,所以才……”
“大胆,”赵铭脸色一肃,厉眼瞪过去,少年们吓得低下头去。
他抿了抿嘴道:“你们若是谈《六韬》我不拦着,但若妄议朝政,不等衙门拿你们,我先打断你们的腿。”
争辩
赵含章见少年们如同霜打茄子一样低下头,不由挑了挑眉道:“在西平县内倒是无碍,在县外注意一些就行了。”
赵铭一听,忍不住扭头瞪了她一下。
赵含章冲他笑笑,“伯父,他们都还小,有心国事总比沉迷清谈要好。”
大家惊讶的看着她,虽然吃惊于她敢反驳赵铭,可不代表他们就认同她的话,赵宽道:“三妹妹缘何以如此轻蔑的口气提起清谈?”
赵程也蹙眉看向她。
赵含章眨眨眼,坚定的道:“那一定是兄长听错了,我并没有轻蔑清谈。”
赵宽不肯放过,逼近问,“难道三妹妹那话不是看不起清谈,反而推崇国政吗?”
赵含章稀奇,“难道国政不值得推崇吗?”
“我没说国政不值得推崇,但世间道理不辨不明,国政为俗务,在人之本质前,国政还要退一射之地。”
赵含章就看向赵程,“叔父也这样认为吗?”
赵程道:“我游学多年,便是想找到一条可救世人的道路,追求人之本质。”
“那叔父找到了吗?”
赵程摇头,“连你祖父那样的人都找不到,何况我呢?”
赵含章想了想后道:“我不知道你们追问的人之本质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方法可以救世,我只能尽己所能救我所看见的人,叔父既然找不到,何不暂时停下,一边救助身边的人,一边思考呢?”
赵程蹙眉,“救助身边的人?”
“对,”赵含章郑重的道:“叔父,西平县遭此大难,不仅县城被劫掠,城外的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