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章没忍住,看范颖开始带着人将东西记册,她就又给赵仲舆写信了。
要是水力煅压机能做成,那炼铁工艺的效率会往上提一大截。
汝南现在有两座铁矿,到时候就近找水源建造水力煅压机……
打仗,看的不仅是将的排兵布阵,士的勇猛,还看粮草,看军备。
而中州现在大半在她手上,在这片土地上可不止有三座铁矿,也不止有铁矿而已。
洛阳和郓城的信件来往特别顺畅,毕竟皇帝还是天下之主,他如今就靠着交通指挥赵含章等人了。
所以赵含章的信件很快送到了赵仲舆手中。
苟晞知道赵含章又给赵仲舆写信了,但信的内容不可知。
拇指摩挲了一下食指,他沉吟片刻后问道:“最近赵尚书有和陛下提什么事吗?”
“提了许多事,不知将军要问的是何事?”
苟晞皱了皱眉问:“都有什么?”
“赵尚书反对召回刘琨,说他一旦回来,晋便彻底失去了晋阳,失去并州。”
苟晞点点头,这事他早知道了,问道:“还有呢?”
阎亨便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后道:“还有上书弹劾苟纯,说苟纯严苛士兵,吞没粮草,又纵兵抢收百姓麦子。”
苟晞微微蹙眉,“这是何时的事?”
“就这两日,苟纯纵兵抢掠百姓粮食的事我和将军报过……”
“我是问赵仲舆上书弹劾苟纯是何时的事?”
阎亨闻言失落,道:“今早的事。”
赵含章的信是昨天晚上到的,苟晞垂眸,她这是想干什么,通过打击苟纯后打击他?
阎亨给苟晞思考的时间,好一会儿才道:“将军,苟纯贪墨士兵粮草是真,纵兵抢收百姓粮食也是真,请将军严惩苟纯。”
苟晞皱眉道:“此是赵含章离间之计,阎先生,现在苟纯驻守边界,怎能不安他心,反而乱他心呢?”
离心
阎亨失望不已,道:“可是将军,苟纯纵兵抢收百姓粮食是真的啊,有当地的士族要来郓城告状,却在路上被苟纯罗织罪名杀害,边界未曾被赵家军侵入,却已经是白骨累累,将军若不严惩苟纯,只怕赵家军还未进兖州,兖州就先乱起来了。”
“大胆!”苟晞大怒道:“陛下在这里,天下龙脉便在此,兖州怎会乱,你休得危言耸听。”
阎亨还要再劝,一旁的幕僚连忙拉住他,和苟晞道:“将军,阎先生这是吃醉了酒,不免胡言,我这就把他拉下去。”
说罢用力将他拉下去。
到了院子外,阎亨使劲甩开他的手,依旧怒气冲冲,“你拽我做什么,我说的哪一点有错?”
“你没错,但将军现在脾气大,你何必与他硬碰硬?你忘了前日将军才杀了人。”
阎亨就跺脚道:“正是因此才更要规劝将军啊,明知前路是深渊,难道就这么看着将军踏进去吗?”
阎亨又悲又气,眼泪落下湿了衣衿,“想想从前,将军刚正不阿,清正廉洁,可,可……”
幕僚连忙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把话说出口,小声道:“糊涂呀糊涂,你在这府里乱言什么,前日被将军杀掉的婢女就是因为言语不逊被将军听到了,难道你要学她吗?”
阎亨想要扯掉他的手,幕僚这次却没松开,推着他走了一段,远离了书房才放开他,“我这也是为你好,我们都跟了将军十多年,我不想你最后落得个不得善终啊。”
话音才落,就听到整齐有序的脚步声,俩人立即收声看去,就见管家正引着二十多人往这里来,其中大多是女子,衣着清凉而艳丽,怀里或抱着琴,或抱着琵琶或长笛。
显然是乐坊中的女子。
阎亨脸更青了。
幕僚紧紧地拉住他,生怕他又冲上去。
管家看到俩人,立即上前行礼。
幕僚就问道:“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
管家道:“是从青州送来的乐坊女子。”
阎亨沉着脸问道:“既是地方上贡,为何不送进宫去,反而送来这里?”
“这……”管家小声的道:“这是二郎君送给将军的。”
阎亨这才想起,一到郓城,苟晞就为苟纯求了青州刺史的职位,只不过苟纯没有去上任,而是去边界领兵,戒备豫州军去了。
他以为那就是个头衔,谁知道苟纯人在豫州边界,手却还是伸到了青州。
阎亨又怒又无奈,最后也不跟幕僚说话了,直接一甩袖子就走人。
幕僚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息,再看一眼伶人去的方向,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最后摇着头走了。
赵仲舆将赵含章的信看了又看,虽然不知她为什么这么急切的想要精通水磨坊工程的官吏,但他还是决定再走一趟。
他将信点燃丢进火盆里,看着它烧尽,这才起身往外走去,“备车,我们去沈园。”
沈园在郓城的一个角落里,只有一座砖石房子,很是简陋,四周都是开垦出来的菜园和农田。
田里是豆子和粟,一个身着布衣的中年男子正在地里拔草,被身边的小厮提醒了一声,他这才转过身来。
看到赵仲舆,他连忙放下小锄头,疾走上前行礼,“下官参见赵尚书。”
“快快免礼,”赵仲舆伸手扶住他,去看他种在田里的粟,问道:“我们来郓城时已经错过了农时,这粟还能赶到时候吗?”
男子道:“精耕细作,保证灌水,自然可以收获,只是对普通百姓来说,这样效率太低,所以最好还是按照农时播种。”
“今年洛阳的春耕都晚了一些,也不知他们的收成会如何。”
沈如辉闻言叹息一声,“是啊,希望老天爷赏脸,雨水能晚几天下,再多下两日,那样洛阳才有活路。”
赵仲舆看了眼他田里已经抽穗的粟,再看一眼豆荚慢慢饱满起来的黄豆,露出笑容道:“洛阳春耕比你种的要早上十来日,算一算,这会儿豆子应该可以收了。”
沈如辉点头,请赵仲舆去一旁的茅草亭中就坐。
那是一座建在石房子左前方的茅草亭,正在田边,就是给他歇脚坐的。
仆役立即摊开草席,赵仲舆在上位跪坐下来,沈如辉就跪坐在他对面。
仆役搬了一张矮案上来放在俩人中间,然后跪在一旁给他们煮水泡茶。
清风吹过,将赵仲舆刚冒出来的汗吹走,烦躁的心也被抚平,他笑道:“你这还真是惬意,难怪你常住于此,不肯回官驿去住。”
郓城这座城池并不是很大,皇帝迁都来此,这么多官员住哪里?
总不能抢本地人的房子,嗯,还是有抢的,可也不能太狠,大部分官员要么是半抢半买,也算和当地士族合作;
还有的,则是暂时住在官驿,等朝廷修建出一批房子来后再分房入住。
但现在建造宫殿就去了大家所有的财力和人力,哪里还有余力给官员修建房子?
沈如辉也干脆,自己在城里找了块有田有水的地方,直接就自己起了一间砖石房子住下。
不过能有田地耕作的地方离繁华的主城都很远,他这里偏僻得很。
沈如辉摇摇头,苦笑道:“我现在又没有公务,何必在官驿惹人白眼呢?”
赵仲舆就问:“我上次和沈寺卿提的事考虑得如何了?”
沈如辉皱了皱眉道:“我是朝廷的寺卿,陛下在郓城,我自然要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