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库没钱,别说肉了,连腌菜都快要不够吃了,他们要把白米饭改成麦饭怎么办?
以及,江东的琅琊王拒绝为朝廷纳税怎么办?
江东的琅琊王不听诏令,不来陈县拜见皇帝怎么办?
小皇帝觉得自己小小年纪便承受了很多。
当皇帝……好累!
赵含章还特意和他说明,“天下为湖海,百姓为水,朝廷便是舟船,皇帝为掌舵之人,天下百姓托举舟船,以饮食供养皇帝和群臣,那皇帝便须得领着群臣回馈天下百姓,否则,舟船顷刻可覆。”
小皇帝应下,然后小小的肩膀上需要思考的问题就更多了。
他严重的睡眠不足,以至于对朝政极度厌恶,已经达到荀藩只是微微提起他就露出烦躁厌恶的表情。
当然,他只敢对荀藩等人表露,被赵含章叫去听政时脸上乖巧得很,一点也不敢显露出来。
荀藩等忠君之臣看了心中发凉,更加卖力的为他讲解作为帝皇的典籍,希望能让他学到如何做一个好皇帝。
每次赵含章都表示十分的支持,甚至还亲自为小皇帝讲课,每次都还要荀藩等人在现场。
讲的都是为君之道,特别的真诚。
她如此的真诚的,荀藩等人已经完全改变对她的想法,“她既不似曹公独揽朝政,也不像先太祖皇帝那样跋扈,显露野心。”
他悄悄地和弟弟荀组道:“我一直忧虑赵含章会如东海王、荀修等人一般,也存了取而代之的想法,但这两月以来,她不仅不阻拦陛下参政,还积极的让陛下与朝臣联络,我观她授课,竟是真心教导陛下的,可见她是忠臣,之前是我想差了。”
荀组就道:“这是好事,只要她不改初心,天下十年之内是安定的,十年之后……”
他顿了顿,叹息一声道:“只希望陛下能够争气一些。”
只要赵含章保持这份心,十年以后皇帝及冠就可以亲政了。
他若为明君,那天下的动乱就可以彻底平息,他若……
荀组忧虑起来。
荀藩也很忧虑,因为以小皇帝现在表现出来的性情看,他很难做成明君啊。
赵含章给了小皇帝很宽松的生长环境,这种宽松在于,不让他感受到危险,相反,她方方面面都在告诉群臣和小皇帝,她不会伤害小皇帝,他是很安全的;
但又给小皇帝加码了很多学习和工作压力。
她承认自己居心不良。
在现代社会,成年人会被工作压垮,学生会被学习压垮,而现在十岁的小皇帝不仅会被学习强压,还会被工作压住肩膀。
就算古代的小孩早熟,也熟不到小小年纪就可以承受这一切。
小皇帝并不是一个心志坚定之人,也不是一个多聪明的人,在这样的强压下,他做不成一个好皇帝,也不会想成为一个好皇帝。
谁说养坏一个皇帝只有捧杀和不使其参政两条的?
对他超高的期待,严厉教学也能达到效果。
可惜,晋臣们看不到这一点。
就连汲渊和明预都担忧起来,生怕赵含章真的打定主意做一个忠臣,所以总是旁敲侧击的暗示赵含章,此时不宜让小皇帝和朝臣们过多接触。
只有赵铭,虽然心中有过疑虑,但最后还是坚定的认为赵含章心有反意。
他只是暂时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做而已。
这样的坚持让赵淞对他很不满,不悦道:“不论是为官还是做人,我们要评一人是非功过,应当论迹,而非论心。”
“从前你说三娘心怀不轨,她也的确太过霸道,所以我信你了,可自匈奴国灭,北地再无强敌之后,她分明一心教导皇帝,何来的反心呢?”在赵淞看来,之前赵含章的种种强权是为了能够控制大局,打赢战争。
赵淞理解她了,并且很心疼,觉得这孩子为了天下受了不白之冤,真是太委屈了。
赵铭并不想在这种事上和父亲吵架,这种事又不能往外宣扬,吵赢了只会挨打,又没什么好事;
吵输……哦,他怎么可能吵输呢?
于是赵铭直接定论道:“阿父放心,我不会因此事分歧而与三娘闹矛盾的,我保证政令在豫州通达。”
赵铭现在是豫州刺史,这一次赵含章离开会把所有朝臣都带走,就不在豫州这边设立小朝廷了。
但豫州依旧是她的大本营,目前政策还是倾向于豫州,她也没想把那些赚钱的作坊迁走之类的。
她让赵铭做豫州刺史,可见内心深处还是很信任倚重他的。
赵淞却气他转移话题糊弄自己,但他特特的把话题往回拉又显得自己紧抓着赵含章的人品不放一样,因此不悦道:“既然你和三娘一心,为何不多帮帮她?我听闻,她为了安葬先帝,把家产都变卖了。”
赵淞开始扒拉赵铭的私库,道:“前段时间因为缴纳算缗钱清点家产,库房中还剩多少你心中有数吧?你拿出一些来给她。”
“别人当大将军都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她体恤天下,你们做下臣的,也该体恤上官一些才是。”
赵铭:……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儿子,“你如何看?”
一旁养伤,津津有味听了全场的赵申立即乖巧道:“我听祖父的。”
赵淞一脸满意起来,欣慰的和赵申道:“我孙儿就是大度,你这几年也吃苦了,看都瘦成什么样了,等你伤好,祖父送你美服良驹,或许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改官制
赵申闻言精神一振,一脸羞涩兼不好意思的道:“祖父,我不爱美服,君子以德美天下,就算身着破烂麻袋亦美,孙儿想和您求养家之道。”
赵淞感动得泪眼汪汪,一脸欣慰,“我孙长大了。”
然后道:“有你父呢,他正当壮年,养家的事交给他,你就好好的养伤,缺什么就跟山民说,让他给你准备。”
赵申一脸严肃的摇头,道:“祖父不知道,我这次带回来一千多人,他们俱要吃喝,所以我得养他们,唉,可惜我身无长物,养自己都困难,更不要说他们了,所以才想和祖父求养家之道。”
赵铭一听,喝着茶的动作一顿,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赵淞一脸高兴的道:“你放心吧,那些人三娘都替你养起来了。”
赵申笑脸一僵,“替我养起来了?”
“是啊,你不知道吗?”赵淞道:“三娘论功行赏,你和你那些朋友都立了功劳,当时三娘就问了他们的愿望,愿意从军闯一番事业的,她都纳入军中,想要求一份安稳的,她也都让人分了田地宅院,还分了钱粮安顿下来,可以说面面俱到。”
赵申:“……我怎么不知?”
赵淞歪头,“我没与你说吗?”
赵申木着一张脸摇头。
赵淞就扭头去责怪赵铭,“我年纪大了不记事,你怎么也不记得告诉申儿?”
赵铭:……这都能怪上他?
赵申也一脸责怪的看向他。
赵铭眉头一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爹怪他也就算了,那是他老子,赵申哪来的胆子?
一对上赵铭的目光,赵申立即回正目光,脸上的责怪神色瞬间消失,老实的往后一靠不动了。
赵铭冷哼一声,干脆放下茶杯,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儿子道:“大将军给你留了一个很紧要的位置,我看你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天你就去找大将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