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般若浮生, 勾玉也知道得不多。
《仙魔传》记载,蛇修炼数千年变成蛟,蛟苦修万年飞作龙。
冥夜便是这样的例子,从一条小黑蛇, 苦修成蛟, 得了仙缘, 又实力强悍, 成了上清仙境的主人。
本来,若再过数千年,他本体便可成真神。
然而不知何故, 神魔大战后, 他把自己封印在了般若浮生中。
般若浮生——
燃烧自己的修为和精血, 隻为构筑一场梦, 一遍又一遍地经历轮回,见到记忆中的故人。
冥夜耗尽修为,沉浸在般若浮生中近万年,从当年险些成神的大能,变成如今漠河河底一条不起眼的蛟,实在令人唏嘘。
般若浮生中, 是冥夜真实的一辈子,全是他经历过的记忆。即便有人进入般若浮生,取代其中的人,所有的大事依旧会发生,并不会因此改变。
例如,苏苏成了桑酒, 今夜来找澹台烬抢舍利。
证明当年, 桑酒同样来找过冥夜抢舍利, 还成功了。
所有的事情或许会有微小的不同,但几乎都会按照冥夜的记忆发展,结局亦然。
蚌公主桑酒性格绵软柔和,擅歌舞,穿鲛纱,当年破釜沉舟抢走舍利子,心中其实无比绝望。
至于苏苏……
勾玉心想,等小主人醒过来,今夜之事,恐怕会成为她一辈子都不想回忆起的黑点。
勾玉看一眼“冥夜”,默默封闭了自己的五感。
它是个成熟的九天勾玉了,明白般若浮生中的东西,不过是仙蛟的记忆,大梦一场。
蚌公主的感情和绝望感染了苏苏,但这不是现实,醒来应该就好了。
月明如水,苏苏紧张地靠近眼前的人。
结界之外,上清的夜美如画境,终年不散的雾装点着窗户。
少女衣衫散落,颈上玉珠熠熠生辉。
她今夜来,就没想过活下去。
苏苏撕下男子玄袍上的一块布,蒙住自己的眼睛。
看不见他如神祇一般冰冷神色,便不会畏怯,也不会停下。
眼前一片漆黑,她大着胆子,抚上他的眉眼。
像梦中那样,他的肌肤微凉,像沾上了上清不食人间烟火的雾气。她的手指向下,在他的唇上停下。
她怯怯捧住他的脸,几乎哆嗦着,吻上男子的唇。
双唇相触,感受在黑暗中无比放大,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在他眼中是什么样的。或许很不堪,少女娇躯轻轻颤动着,脚趾都紧张得蜷缩了起来。
她肌肤泛出一阵粉晕,他一定觉得自己很不要脸。
但是蚌族小公主从救他那一天开始,早就一无所有了。
男子一动不动,气息乱了几分。
苏苏想,他这样冷静的人,此刻都乱了气息,想必一定很生气。气得今夜以后就要杀了她,等天欢醒来,他就毫无负担和天欢在一起了。
天欢不是自己,不会像自己这般蠢,修炼缓慢;也不会如自己这般狼狈,她定是整个上清推崇的女主人。
她绝望又心慌地轻轻咬他。从唇上,一路咬到喉结。
冥夜的唇是凉的,一如他的心。
她小声在他耳边说:“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然而少女赌气般的话语,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几分渴盼。她一面说着恨他的话,一面笨拙地吻他。
她的吻是甜的,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伤了他。
他是上清的真君,也是东部仙域的守护者,所有人都觉得他理当无坚不摧,只有倾慕他的少女,把他当成妥帖珍藏的宝贝。
两人气息交织躺在床上。
她黑色丝布覆盖住双眼,心一横往下探寻。
碰到炙热温度时,苏苏吓了一跳,她手腕被人勉强握住。
“滚出去!”他声音沙哑道。
怒意澎湃,连带着上清外面雾气翻腾。
她懵懵懂懂,原本泪湿了眼角,此刻反应过来,却开始情不自禁微笑。
“冥夜,你没有那么讨厌我啊?”
冥夜冷道:“粉珍珠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便没用,到时候我会亲自杀了你。”
她没有生气,反倒开开心心把小脑袋枕在他肩头。
“死在你手上,也挺不错的。但是冥夜,我怕疼,你别用三叉戟杀我。也别用真火烧,虽然听说人间的烤河蚌味道还不错。最好不要弄碎我的蚌壳儿,蚌族碎了蚌壳,比人类碎骨都疼呢。”
那人沉默着。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话音才落,外面传来细碎声响,仙婢道:“启禀真君,瑶池有异动。”
苏苏连忙捂住冥夜的唇,仙婢得不到回音,不敢贸然进来,只能离开。
等她走了,苏苏才松了口气。
她耳朵贴着冥夜胸膛,明显感觉到仙婢说“瑶池”二字时,他心跳快了许多。
苏苏喃喃道:“天欢要醒了。”
她解开眼上布帛,就在冥夜以为她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附身,吻上他的唇。
蚌公主身上无一不软,她不着片缕,手指解开他的发,白皙修长的手指陷入他发中,与他抵死亲吻。
他手指总算能动,死死扣住她肩膀,瞬间在她肩上掐出一个青紫的印子。
“恬不知耻!”
她轻笑,把小脸埋入他脖子中。
他手下一用力,听到错骨的声音。她闷哼一声,去咬他脖子。但她舍不得下重口,隻轻轻咬。
爱惜他,敬重他,又可怜地靠近着他。
她的泪掉进他发中,他看不见。
短短数个时辰的相处,她用去精心养了百年的粉珍珠,碎了半边肩胛骨。
苏苏从床上爬起来,她光着脚丫,从他身边跨过去,回眸那一瞬,白色鲛纱顷刻妥帖变成衣裙穿在她身上。
足踝铃铛作响。
她抱住贝壳,温柔含笑叮嘱:“冥夜,我走了,明日领兵出战,你要小心。”
走之前,她还记得他重规矩,小心把鞋穿好。
她踩在那套碎金衣裙上:“你别怪我不穿这个,这是天欢的尺寸,我穿着,本就大了。”
上清无人在意她,又怎么专门有人为她裁衣裳。
小蚌精越走越远,消失在白色雾气中。
冥夜闭上眼,许久,他睁开黑眸,死死擦了擦唇。
他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衫,有心想去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蚌公主。可是瑶池天光大盛,他皱起眉头,最后朝着瑶池而去。
苏苏坐在漠河河畔。
一个竹纹鲛绡男子踏浪而来,他伸出手,苏苏把舍利放在他掌心。
漠河波浪翻滚,隐隐能看见里面死的河虾。
苏苏垂下头,轻声说:“哥哥,父王如何了?”
本要离开的男子回头,笑道:“你还有脸提父王,不是心中只有你那个薄情寡性的仙君吗?”
苏苏低下头:“对不起。”
勾玉麻木地看着眼前庞宜之的脸,所以到底多少人进了般若浮生?接下来还有什么惊喜等着它?
男子走了好几步,见少女还孤零零坐在河畔,他踏水走回来,伸手罩住她的发顶,疑惑之中,带着几分怒不可遏之色。
“你嫁给冥夜,他连凡间的浊气都不曾帮你祛除?一百年过去,你修为竟毫无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