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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1 / 2)

阳春三月, 上旬巳日将至,作为(暂代的)的父母官, 程止需要为百姓主持祓禊仪式——就是领着百姓到河边泼泼水洗洗澡, 去除之前一年的晦气阴霾。

至于高门女眷,虽然不至于真的赤身露体的去搞天体运动,不过也会穿着单薄许多,还要拿帷幔圈起来挡着。楼垚嗫嚅着问少商那日能不能给自己泼一瓢水, 以示祝愿。

少商笑嘻嘻道:「行呀。不过那日我要穿袒侧肩的襜褕,你穿什么呀?」这身子的两道锁骨纤细如蝶翼,超级漂亮的好吗。

楼小公子当即脸红如酱油烧肉, 也不知脑补到了什么,捂着鼻子跑了。

可惜, 上巳节的前一日, 程老爹和萧主任从天而降。严格来说, 夫妻俩是相隔半日前后脚莅临滑县的。这下少商别说露锁骨了,坐言起行都得规范起来。

程始答应婚事时十分痛快, 事后回味又莫名舌根泛酸。待招安工作全部完成,率军回都城时途径东郡,便领一队护卫急驰来滑县来看女儿,顺便审查未来郎婿。

而萧夫人也被这桩婚事打了个猝不及防。

先是楼家二夫人托人来说亲少商,不等她平息错愕, 又收到楼垚之父从青州寄来的恳切求娶信函(其实这信原是寄给程始的, 写信时楼垚父亲还不知道未来亲家就在近旁)。萧夫人刚刚认真考虑起和楼家结亲的可行性, 就收到丈夫的加急书简, 说这婚事他已答应了,还和楼二大人互换信物了。

萧夫人一阵气恼,也懒得理睬丈夫心中那点小九九,索性启程来滑县当面询问程止夫妇,顺便接女儿回都城。

「但凡碰上袅袅的事,你们兄长就拿我当贼防备呢。」萧夫人不无自嘲。

桑氏笑道:「当初我说什么来着,别对少商太过了,当心反噬的厉害。」笑过后,她又问家里一切可好?

萧夫人道:「胡媪陪着君姑将后园的花草都拔了,这会儿正商量播什么粮种呢!我看精神倒比以前好了,姎姎还在学打理庶务,性子老成不少,也敢给人翻冷脸了。」

「那现下你看少商如何?」桑氏笑盈盈道

萧夫人沉吟,闭眼叹道:「你将她养的很好,……比我好。」

分别数月,女儿不但身量袅娜匀称,皓齿明眸,原先凝在眉宇间的那股戾气已消散不见了,看人的目光也不復往日阴郁孤僻,反倒透着善意和调皮。大约是见识经历了许多,如今女孩周身的气度豁达自然,举止文雅中透着一股朝气蓬勃的天真明媚,叫人望之生喜。

桑氏左右顾盼,显摆道:「你看看,我这里还是少商画了图纸改建的!」

跟着桑氏的目光,萧夫人四下一看,这间内室也不知怎么弄的,屋内温暖却不憋闷,更兼光线明亮,气息通透。

「前阵子,少商还给我挖了座沐浴用的灶,连上她找人新箍的大木桶,多冷的天都能在里头泡着。从砌砖到引水都是她的主意,简单又省钱,那些匠人没有不服的。」

萧夫人轻叹口气。

她过世的生母哪怕生下七子一女了,还是腰若折柳,形如少女,面庞荏弱明净,外面多少兵荒马乱家破人亡都打扰不到她安享富贵。现在少商长开许多,容貌几乎和生母一个模子里出来,可反倒愈发不像了。

县衙后宅不算大,从外面隐隐出来程始浑厚的呵斥以及女孩气恼的声音,间杂着程止幸灾乐祸的笑声。妯娌俩听了,俱觉好笑。

萧夫人不无担忧道:「阿垚也是楼家娇养出来的么儿,你们兄长下手可别没个轻重!」

桑氏笑道 :「阿垚虽年少,可弓马刀剑都还来得,不是绣花架子,你放心吧!何况,有少商在呢!兄长也就是吓唬吓唬罢了……对了,说起来,这婚事姒妇怎么看?」

萧夫人无奈道:「都互换信物了,还能如何!」

桑氏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快,缓和道:「说实话,这婚事若非兄长一口应下,而是交由姒妇来料理,您会如何?」

萧夫人沉默片刻,干脆道:「我不瞒你。那日楼家托人来问亲事,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唉,少商桀骜不驯,在都城里的名声又不见得好,哪怕阿垚再喜欢,我想楼二夫人也要迟疑的,谁知……」她摇摇头,「这么快!」

桑氏笑道:「如今何昭君嫁去了并州,阿垚的母亲正面上无光呢,再耽搁下去,怕是何昭君孩儿都要生下了,他们能不快吗!」

萧夫人点点头,又迟疑道:「你说,少商嫁的这么好,将来姎姎的夫家要是没楼家的门第高,葛家会不会心生埋怨……?」

「你又来了!」桑氏用力放下碗卮,道,「我早跟你说过了,雄鹰和家雀不能一样养!袅袅这样的相貌秉性,是遮盖不起来的!」

她心想,萧夫人还不知道凌不疑呢,不然更有的闹了,「姎姎自有她的好处,将来也会姻缘美满的。你当初也说过,门第高不高与日子好不好过有甚关係!怎么,袅袅可以低嫁然后安心度日,姎姎就不可以了?」

萧夫人倒也没生气,叹了口气后,语气缓慢道:「其实我现在也想开了,许多事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楼大人在信中说,起初他也是犹豫的,便遣人去打听。巧了,正看见你们一行伤的伤,病的病,蹒跚车行往滑县而去。途中人困马乏,不堪者甚众,偌大的车队竟由她一个小小女娘主事……」

桑氏想起彼时自己腿伤,丈夫又哭又悔的,窝在车中死活不肯出去。

她不由得脸上一红。

「楼大人言道,不论都城里风传如何,他手底下的人,看到的打听到的,都是少商的好处——有担当,有胆识,孝顺叔母,体贴老程大人家的遗族,聪慧练达,还有一副怜弱悯孤的热忱心肠。楼大人还说,脾气好坏只是末节,少商年岁还小,将来慢慢教就是了。」萧夫人继续道。

桑氏失笑:「哟,看不出阿垚的父亲这么宽厚和气,少商将来有福了。」

萧夫人苦笑一声,不无惨澹道:「我自己的女儿,都不知道有这么多好处,楼大人一个外人却能看出来。舜华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桑氏看素日刚硬自负的姒妇如今竟一脸失落,自我怀疑,她不由得心头一软,宽慰道:「少商要学的还多着呢,单一个『自作主张,自负本事』就能把我和她叔父吓出身冷汗来!你不知道,之前少商还想自己开窑烧砖呢!可吓死我了,水火无情,稍有不当,窑炸了,砖爆了,烫到烧到脸上身上可怎办?!」她拍着胸口,至今想来还心有余悸。

萧夫人失笑:「你劝了,她还是听的。可如今我说话,也得她肯听才行呀。」

桑氏轻道:「……这孩儿,隻肯听待她好的人。」

萧夫人默然不语。

程始是溜号出来为难(划掉,考校)未来郎婿的,又有女儿在旁瞪大了眼睛盯着,除了射箭马刀意思比划两下,他拿手的甩掷石锁什么都没能亮出来。

「阿父你这是干什么,难道考校出阿垚不好,你还能从楼伯父那儿把信物讨回来不成?」少商叉着腰,忍笑道,「阿父,我告诉一句至理名言。婚事定下之前,要多探查探查人家的不足,婚事一旦定下了,就要多看人家的好处,这样日子才会好过!」

程老爹也是老司机了,哪里会被女儿难住,见楼垚已被仆从扶下去擦药了,便笑道:「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我是替你试试他武力如何。郎婿弱些才好呢,将来你们吵架,你也能和他对打两招,免得等父兄来救时,看到你一副鼻青脸肿!」

少商气结,大声道:「阿父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呀!」敢家暴她,借他十个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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