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锦含泪出声,正要说什么,就看楚临阳转过头来,微笑看着她:「你不要说话。」
看着那微笑,楚锦浑身猛地颤抖起来。
楚临阳抬手指向祠堂的方向,温和道:「去那里跪着,嗯?」
「临阳……」谢韵有些不安:「你这样……」
「我怎样?嗯,不公平?母亲,你知道真正不公平是怎样?」楚临阳眼神里全是冷意:「如果我真的不公平,你以为她楚锦还能在这里站着跪祠堂?就凭她做这些混帐事儿,我早给她嫁到猪食巷去了!」
「你怎么能认定她就是有意……」谢韵撑着自己,楚临阳冷冷一笑:「因为楚瑜是我妹妹,她也是我妹妹,她们的品性,我清楚得很。到底是我偏心还你不公,母亲,你自己也清楚得很。阿瑜是有本事,也可以不在意,可你别总想着出了事儿就让阿瑜忍。」
说着,楚临阳抬眼看向站在一边的楚锦,冷声道:「跪着去!」
楚锦没说话,她冷冷看着楚临阳,转身离开。
等楚锦走了,楚临阳转头看向谢韵,他温和出声:「母亲,我对阿锦好,你也别那么偏心,多对阿瑜好一些。若阿瑜不好过,我便让阿锦也不好过,好不好?」
「你……你……」
谢韵急促出声:「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忤逆子!」
楚临阳没说话,他平静看着谢韵,那目光看得谢韵遍体生寒。
所有的言语止于唇齿之间,楚临阳见她收了声,优雅转过身去,慢慢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楚锦进了祠堂后,自己便跪了下来。没有多久,楚临阳便站到她后面来。
月光拉长了他的身影,他们的影子交织在一起,楚锦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楚临阳轻轻叹了口气:「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要去招惹阿瑜呢?」
楚瑜没说话,她慢慢捏紧了拳头。
楚临阳瞧着她的背影,眉目间仍旧全是温和:「你还记得你十二岁那年,我对你说的话吗?」
「记得……」楚锦声音打着颤,彷佛是陷入了一个噩梦一般。楚临阳走到她身后来,他的温度靠近她,她颤抖得更重,楚临阳蹲下身子,含笑看着她的侧脸:「再给哥哥复述一遍?」
「不要……招惹姐姐。不要……设计姐姐。不要……对姐姐心存恶念……让她,容她,爱她。」
「我说错了吗?」楚临阳声音温柔如水,楚锦眼泪慢慢落下来,沙哑着声音道:「没有。」
「那今日之事,你能给我个理由吗?」
楚锦不敢说话,她咬紧了下唇,一句话都不敢说。楚临阳瞧着她,眼中全是玩味:「若不是阿瑜今日说出来,我都不知道,你这样大的胆子。怂恿她私奔,设计她名誉,阿锦,是这些年我对你太好了吗?」
楚锦还是不说话,楚临阳猛地提高了声音:「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楚锦哭着回头,她再也无法忍耐:「你让我说什么?!你要我理由,该是我问你理由,同样都是妹妹,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是,十二岁那年是我设计她掉进井里,可你也给她报了仇,我那么相信你,你让我下井我就下井,结果呢?你把我困在井下,那么黑,那么冷,你骗我在下面待了三天!她发三天高烧她报仇,你把我在井下关了三天,这还不够吗?!凭什么我就要忍她让她,她喜欢什么就给她?」
「你问我理由?」楚锦彷佛是什么都不在意了一般,她大笑出声来:「好,我告诉你,我要比她好!我要给你看清楚,你瞎了你的狗眼,我比她好一千倍一万倍!我嫁的比她好,我名声比她好,我什么都比她好,你这个做哥哥的错了!你看错了!」
「当年是你说的——」
楚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平时的哭,都是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然而今日的哭泣却是完全不管不顾,眼泪鼻涕混合在一起,全然没有了任何仪态。
她彷佛一个孩子一般,匍匐在楚临阳脚下,痛苦出声:「是你说,我一辈子都赶不上她,我若赶得上她,你也会如此对我的——」
「你如今却还来问我理由?我还能有什么理由!」
还能有什么理由。
不过就是不甘心,不过就是想要争。争的哪里是什么荣华富贵,争的不过是他这一份独一无二的宠爱。
她也想像楚瑜那样,被一个人放在心尖尖上。
楚临阳那份维护毫无理智决绝疯狂,她渴望嫉妒疯狂不甘。
她大哭大笑,楚临阳就一直静默看着。
直到最后,她哭不动了,趴在他脚下,小声抽噎。楚临阳瞧着她,眼里带着怜惜。
「对不起,我没想过,小时候的事情,会对你有这么大的困扰。」
他声音很温和,楚锦慢慢抬头,眼里带了期望。楚临阳拿出手帕,递给她。
楚锦看着这方手帕,忍不住愣了神。
这个人很温柔,是一种安定的、无微不至的温柔。
她从小就最喜欢这个哥哥,每一年逢年过节他都会回来,那时候她就会站在门前,抱着他前一年送给他的布娃娃等着他。
他每年都会送不一样的布娃娃回来,都是她最喜欢的。
可十二岁那年,跟着他回来的不仅是布娃娃,还有她那位一直长在西南,到十二岁才不晕马车的姐姐。
见过楚瑜,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人给他的布娃娃,只是他温柔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份。年少的她心生嫉妒,她将一隻猫儿扔进了井里,哄楚瑜去救猫,想用这样的方式,去伤害楚瑜,发洩自己内心那一份不满。
这件事被楚临阳知晓,他没有骂她,他反而和家里说,带着她出去游玩。她那时多欢喜啊,以为没有了楚瑜,哥哥就只是自己的哥哥了。却不曾想,当楚临阳带着她出门之后,当天夜里,他就将她骗到了一口枯井里。
她以为的,最好的哥哥,将她骗到了井里,然后在井口漠然看着她。
她哭着求他放她出来,他却是静静看着她:「阿瑜高烧什么时候退,你就什么时候出来。」
「那她死了呢?」
楚临阳笑了,他那笑容温柔又冷静,在月色下看得人心为之颤抖。
他温柔问她:「她死了,你还活着做什么?你不该偿命吗?」
那一瞬间,她看着面前人从容平静的神情,有一种绝望和不甘铺天盖地涌上。
她哭着问他:「为什么,她哪里好,我也是你妹妹,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楚临阳静静看着她,冰冷出声:「她哪里都比你好,你之心性,一辈子都赶不上。」
「我怎么赶不上?我怎么不比她好?楚临阳,若我比她好呢?」
「你?」楚临阳笑容更盛,却仿若玩笑:「那你想如何,便是如何。」
你想如何,便是如何。
那言语撑了她多少年?
她读书、认字、学诗词歌赋、精琴棋书画。她做到了当世女子所有要做到的最佳,楚瑜会什么?除了舞枪弄棒,她什么都不会。
可他心里,楚瑜仍旧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好妹妹。
如果说最开始不过只是姐妹之间普通的嫉妒,日积月累,便成了嫉恨。
楚锦艰难闭上自己的眼睛,再也发不出声音,楚临阳静静看着她,许久后,终于出声:「我那时年纪小,不懂得用更好的办法,是我的错。可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给你道歉。我希望家庭和睦,希望你能体谅我,所以以后,不要去找阿瑜麻烦,好好当她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