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大喊出来,周边人面面相觑,金鼓之声响起,大家陆续停了手。顾楚生领着人走到卫韫身前,他静静看着卫韫,冷声道:「绑起来。」
没有人敢上前,顾楚生咬着牙,自己拖了绳子,干脆俐落将卫韫绑了起来。
卫韫没有反抗,被顾楚生帮住手,顾楚生牵着卫韫走下城来,所有人都看着他,就看见这平日素来清贵的公子,拉着大楚肱股之臣来到了城门前,大声道:「开城门!」
城门缓缓大开,顾楚生和卫韫一红一白站在前方,卫韫身上还带着血,面色极其平静,顾楚生神色镇定,看着铁骑出现在城门之外,苏查骑在战马之上,顾楚生在看见苏查的第一瞬间,当即行了个大礼,恭敬跪了下去,深深叩首,以极其激动的声音大喊出声:「奴才顾楚生,恭迎陛下入京!」
这样谄媚的姿态,看的北狄人都愣了愣,而顾楚生身后人臣子,俱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苏查愣神了片刻后,大笑起来:「一直听说大楚人极有风骨,没想到出了这样的软骨头。顾楚生,我入华京,你怎么这么高兴?」
「陛下乃天命之子,圣明之君,」顾楚生抬起头来,面上带笑,眼里全是仰慕:「我等受赵玥凌辱,渴盼陛下入京久矣!自此之后,我等便是北狄的臣民,在圣君庇佑下,必得光明前程!陛下万岁!」
「哦,你说我是你们的圣君?」苏查抬头看向站着的众人,眼中带了狠意:「我看你身后的百姓,不这么想吧?」
「陛下,」顾楚生笑着道:「他们在等您答应成为您的臣民呢,您来了华京,那就是解救我们于危难,我们为奴为仆,都愿意效忠于陛下!」
苏查沉默着,他盯着顾楚生。片刻后,他笑起来,翻身下马,身后赶紧有人给他送了椅子过来,苏查坐下之后,拍了拍自己的左腿,笑着道:「我们北狄人向来大度,你们愿意降,我可以给你们这个机会,只是我不知道,你说的为奴为仆,有几分诚意?不知顾大学士,可愿过来,为本王擦鞋?」
听得这话,众人都咬紧了牙关,然而顾楚生面色不变,他脸上的笑容甚至更甚,他赶紧磕了个头道:「这是奴才的荣幸啊!」
说着,他想站起来,苏查却立刻道:「爬过来。」
顾楚生僵硬了片刻,卫韫目光落在顾楚生身上,他看见这个素来高傲的男人在众人注视下,含着笑,一步一步爬到了苏查面前,用自己的官袍擦上了苏查的鞋面。
卫韫闭上眼睛,不忍再看。苏查大笑出声,而百姓之中,有人红了眼睛,看着顾楚生在那人脚下擦鞋。
「好,好得很,」苏查一脚踹开顾楚生:「大楚人果然有一套,伺候得本王十分畅快!那本王就给你们一个机会,跪下的就活下,站着的……」
苏查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已经明白。在一片沉默间,顾楚生大喊出声:「跪下!统统跪下!」
得了这一声喊,首先从百姓开始,一个接一个,如浪潮一般,就跪了下来。
等百姓跪完了,官员之中也开始有人跪下。直到最后,黑压压的人群中,就剩下了卫韫一个人,他一身白衣染血,站立于人群之中,风姿翩然。
他手上被麻绳绑着,面上却是沉静如水,带了无畏生死的从容和桀骜,彷佛谁都奈何不了他。
所有人目光落在他身上,苏查冷笑出声来:「怎么,卫王爷是不想活了吗?」
卫韫没有看他,他静静看着城门外,似乎是没有听见一般。
苏查被卫韫的态度激怒,猛地抽刀架在卫韫脖颈上:「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那你就杀。」
卫韫目光落在他脸上,冷静道:「动手。」
「陛下!」
顾楚生着急上前来:「您中圈套了!」
苏查转头看向顾楚生,顾楚生叹了口气:「陛下,死是很简单的,卫王爷正求着您杀他呢。」
苏查愣了愣,他看了看卫韫,又看了看顾楚生,片刻后,他笑起来:「你说得是。死很容易,可是活着,」苏查拍了拍他的脸:「才是最难。」
「是啊,」顾楚生上前来,跟在苏查身后,谄媚道:「按照奴才的意思,您不必杀了卫王爷,您该将他留下来,让他好好活着,再一点一点折磨他。」
「对!」苏查大笑,他转头看向卫韫:「我不杀你,卫韫。」他冷笑出声来:「我要让你活着,好好活着,我要羞辱你,折磨你,让你看一看,你这些年的信仰,你保护的,都是些什么狗东西!」
苏查走到卫韫身前,猛地抓起卫韫的头髮,冷着声道:「我要你跪着求我,像狗一样活着。」
说着,他猛地一脚踢在卫韫腿骨之上,怒道:「跪下!」
卫韫踉跄了一下,然而他却没有跪下。苏查退到一边,他看向大楚站着的百姓,冷着声道:「让他跪下!把这些孩子女人抓过来!」
苏查指了旁边一排的百姓,北狄士兵衝上去,抓着旁边最近的女人和孩子,就拖了过来,站成一排。苏查坐在位置上,撑着下巴看着卫韫道:「一刻钟后,他若跪不下来,我就开始数数,数一声,我杀一个人。」
一听这话,旁边的孩子和女人都哭了起来。人群中一片慌乱,不断有人磕头,求着苏查、求着卫韫。
苏查静静看着卫韫:「怎么,卫王爷这一跪,比人命重要这么多?」
卫韫没说话,他闭上眼睛。
那些女人和孩子的家眷都衝了上来,他们围在卫韫身边,他们哭泣、叩首,拉扯着卫韫的衣角。
「卫将军,求求您了。」
「七公子,求您了,我以前给您卖过花,我儿才七岁啊……」
「卫王爷,卫大人……」
周边人的声音彷佛利刃一样凌迟着他,然而卫韫却依旧傲然挺立,没有倒下。
「卫韫!」
终于有人尖锐叫出声来:「在你心里,人命还不如这一跪吗!」
听到这话,卫韫颤了颤,他慢慢睁开眼睛,艰难道:「对不起……」
可是他不能跪。
这满华京的人都已经跪了,所以他不能跪。
他与这些百姓不同,他与这些普通臣子不同,他是大楚的气节、大楚的脊樑,他若是跪了,后面的仗便再也打不下去了。
人人都畏死,这本无错。可沙场将士若也畏死,那又有谁能护住身后山河?
所以谁都能跪,他不能跪。
哪怕是死,他卫韫也得让天下看着,他没有认输,大楚没有输。
「唔,只剩一半的时间了。」
苏查提醒那些在地上苦求卫韫的百姓:「看来你们是劝不动你们的卫将军了,是了,他这样有骨气的人,怎么会将你们这些贱民的性命放在眼里?」
这话激得跪着的人红了眼,一个瘦弱的男人突然站起身来。
「卫王爷,」他咬着牙:「我妻儿都在那里,对不住了。」
卫韫听到这话,他睁开眼睛,静静看着对方。
对方似乎是个病人,他很消瘦,卫韫的神色平静中带着几分歉意,他什么都没说,甚至于,他眼中似乎已经带了原谅。
那男人不敢再看卫韫,他衝上前去,一脚踹在卫韫腿上,大声道:「跪下!」
卫韫咬着牙没动,旁边人陆续加入了这场暴行。
他们拖拽他,他们踹他,他们厮打他。
他们一次又一次将他按到地上,卫韫又一次又一次站起来。
随着时间的临近,那些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