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唇动了好几下,似乎也在斟酌。
又过了很久,禁闭室周遭开始出现变化,154才突然动弹说:“我……可以算系统,但也不准确。”
他扫了一眼四周,舔着干涩的嘴唇说:“能回去再说么?禁闭室快生效了。”
游惑又想起他和154第一次聊天的内容,没记错的话,154似乎特别害怕禁闭室。
系统会害怕禁闭室?
这个想法让他更放鬆了。
他说:“离彻底生效大概还有2分钟,你要不长话短说,不然我们还得再找点东西搞破坏。”
154愣住:“找东西搞破坏?你们故意的?”
游惑:“不然怎么来这说话?”
154:“……”
154木着脸问:“你们搞出全楼警报,就是为了把我拖进来说几句话???”
秦究:“是啊,排面够大么?”
154默然无语。
过了片刻,他瘫着脸说:“老大,其实想要不被监控地聊会儿天,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我有办法让你们在房间聊,不一定非得搞得这么……轰动。”
秦究:“???”
看到他的表情,154绷住脸把椅子往后挪了一下。
“你能遮罩系统监控?”秦究问。
你他妈能遮罩为什么不早说???
“以前不太行,容易出岔子,现在稳定点。”154立刻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整天被盯着,昨天让给你们的那个房间其实就开了遮罩,在裏面说话不会被窥视。”
游惑心说怪不得。
怪不得他们鬼混那么久也没收到系统任何警告。
秦究抹了一把脸,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不太爽。
他没好气地盯着154看了半天,指着门说:“行了走吧,一会儿耗完三个小时去找你。”
154一秒也不想再禁闭室多待,健步如飞出去了。
留下两位大佬撑桌对望,自己把自己尴尬笑了。
三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熬完禁闭,游惑和秦究敲开了154和922的房间门。
922去楼下餐厅吃午饭了,刚好给了他们聊天时间。
154这次没再吞吞吐吐。
“从哪里说起呢,我想想……要不还是从头吧,不然我怕越说越乱。”
“我其实只能算系统的一部分,还是被割弃的一部分……”
当年系统藏在游惑和楚月的眼睛裏,通过他们来培养“人”的特性,培养独立思考的能力,让它以人的视角不断学习升级,以期达到高度智慧化。
这种做法其实是有用的。
最初的最初,系统其实不是现在这样。
它在某些瞬间会表现出一些“人情味”,甚至在做某些选择的时候,会受到人性柔软面的影响。
一旦掺杂了非理性的东西,选择的结果就变得有风险。
紧随而来的,就是偶尔的懊恼与后悔。
系统的特性让它本能排斥这些,于是这种情况没维持多久,它就毅然决然地把“人性柔软面”剔除了。
这个被剔除的部分,就是154。
“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以垃圾程式的形式存在着。”154说:“在系统核心区的备份站裏……你们可以把那裏想像成电脑的回收箱。”
在回收箱的时候,他是被遮罩的状态,接收不到外界的任何变化。
直到三年多前,秦究和游惑第二次试图摧毁系统。
“你把我从备份站裏放了出来。”他对秦究说。
“我?”
秦究毫无印象:“所以你就是传说中的修正程式?”
154愣了一下,摇头说:“修正程式?我不是。”
“据我后来的瞭解,你们是留了一段修正程式作为后路,主要是你利用许可权方便弄出来的。”他对游惑说。
“确实是个好东西,不过你们要做的事风险太大,或许是觉得单一保险还不够?总之,你把我从备份站裏放出来了。”154对秦究说。
他从“垃圾集中处”移出来之后,怕被系统主体察觉,悄悄躲藏在系统内最鱼龙混杂的地方——休息处。
然后就得知考官a被系统除名,001生死未卜在疗养院吊命。
“我在休息处躲藏了一个多月,然后意识到最好的伪装就是把自己变成考生,进而再变成监考官。”
所有154找了个机会,跟着休息处的一波考生进了考场。
考试对他而言其实不麻烦,他的存在就是全场最大的挂,因为系统的根本规则在保护他——
系统设计的考试,总不可能搞死系统自己。
他故意把自己控制在最中庸的水准,不像曾经的秦究或现在的游惑那样扎眼,但又能算一个优秀考生。
于是他又顺理成章地变成了监考。
秦究一醒,154就把自己插到了001的组员名单裏。
这是他表达友好和感谢的方式。
当监考,他依旧讲究不出头也不拖后腿,选了154这么个简单平淡的排名。
他骨子裏既有系统“规则化”的一面,又有从游惑、楚月那裏学来的东西。托这一点的福,失忆后的秦究看他还算顺眼。
于是慢慢的,他有了两个同伴。
001和922。
一个是上司,一个是同事,性格都和他天差地别,但他们相处得不错。
他身上,人味越来越重,系统的痕迹越来越轻。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人。
一个有过去、现在和未来,会哭会笑的完整的人。
“这三年你怎么从来不提?”秦究问。
不只是没提,甚至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状。
154:“……老大你讲点道理,有记忆还好,你那失忆的状态。我要一上来就跟你说我是系统的一部分,你下一秒就要把我变回垃圾程式吧?”
秦究想了想,居然觉得真有可能。
毕竟他从不掩饰自己对系统的反感和针对。
“不过不止因为这个,还因为那时候我只是空有一个名号,不敢动什么许可权。”154又说。
为了不被觉察清除,他和系统主体之间的联繫一直是切断状态。
这种状态下,他没有系统许可权,就是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顶多知道的事情、记住的规则比常人多。
后来,他发现秦究和游惑虽然行动失败,却给系统留下了诸多隐患。
越来越多的bug出现在系统中,就像他们埋好的不定时炸弹。
借着bug的掩护,154开始试着动用一些许可权。
但依然很小心。
“我不能确定这些许可权能带来多少帮助,也不能确定你们再来一次一定会成功,所以我始终在犹豫……”
154说:“哪怕刚刚在禁闭室,我都还在犹豫。我当然可以帮你们,也一定会帮你们,但我不知道这样做事害人还是救人。”
他见过太多、太多死亡了。
除了作为垃圾程式的那段时间,系统裏死去的每一个人他都记得。
他不希望在秦究、游惑的身上再见一次。
房间裏安静了一瞬。
许久之后,秦究忽然开口说:“其实没什么区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