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红枣的甜香,沙枣的滋味要酸上许多,可沙枣带着其他任何枣类都没有的特殊芬芳和沙软口感,只要去皮去核,调和蜂蜜做成沙枣面馅料,在这香海便是独一份的滋味。
她挑少许猪油揉进面里,一遍又一遍得擀开折叠,最终面和油彻底交融,层层叠叠摞在一起,才能用来包住团好的馅料。
眼见得大功告成,芫娘却又觉得少些什么。思来想去,狗春儿是远萝楼里头的大茶壶,往常少不得进进出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方酥大同小异,饶是馅料再稀罕,被酥皮一裹,瞧不出什么与众不同来,他怕是也不稀罕了。
芫娘思前想后,很快眼前一亮,随即蘸上红曲,在点心上描了“福”,“禄”,“寿”,“喜”之类的字样,平平无奇的点心便登时变得讨喜起来。
谁都想讲彩头,狗春儿自然也一样。
远萝楼里头的大茶壶们即便不识字,可这添彩头的图案却不会不认识。点心盒加了红封,又加上了福禄寿喜的彩头,狗春儿绝不会不喜欢。
生胚被送进烤炉,只在旺火和高温的催动下,叠在酥皮之间的油脂这才终于登上最浓墨重彩的舞台,一层层酥皮彻底绽开,香味自也随之争先恐后的涌出。
芫娘一早就找好了点心匣子,将点心晾好装进去,贴上体面的红封子,才算是能拿去给红芍交差。
她提着点心匣子从远萝楼的小门里头进去。
时辰已然到了午后,楼里来往着三两人群,芫娘方敲开红芍的门,便见翠翠她们几个人都在。
红芍俨然是有些意料之外:“芫娘?等着过了黄昏,我叫人去找你拿不就是了?你怎么还自个儿跑一趟?”
“如何,这几日找没找到玉环?”
芫娘闻言,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这几日我将城里头的当铺都打听遍了,一点玉环的下落也没有。”她说着将点心匣子拎给红芍,“红芍姐姐,你们呢?可在赌坊里头打听见过我那玉环的下落?”
红芍这才轻叹:“县里头满共也没几个赌坊,这几日我们也都寻过,可说来也怪了,除过上次姜禄在鸿运坊里头亮过物件,如今别说是玉环,就连姜禄也不见踪影,不知道最近往哪里去了。”
“芫娘,你再容我们几日。”
“如今等我们再到旁处找到姜禄,八成也就有玉环的下落了。”
红芍说着接过了芫娘手里头的匣子:“我先去送点心,去去就来。”
芫娘点点头,目送着红芍合门而出,这才回眸瞧向旁的几个人。
她正想说些什么,可见大家愁眉苦脸地围坐在屋子里头,一个个皆是唉声叹气的,便总觉得氛围怪怪的。
芫娘不由得轻轻皱眉,顺势朝大家仔细打量过去。
可这不瞧不要紧,一瞧她才赫然看清,桌上竟搁着条挽了结的白绫。
芫娘顿时滞住:“你们这是……”
至此,翠翠终于伏下身嗡嗡嘤嘤地哭起来。
“他们如今是不想叫我活了。”
“当初没进远萝楼的时候,我也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如今与其叫她们这么钝刀子割肉,倒不如干干净净走了算了。”
芫娘这才后知后觉。
兴许再来迟一些,这白绫就不是搁在桌上,而是挂在房顶和翠翠的脖子上了。
她连忙走到翠翠身边,温声劝慰道:“翠翠,你怎么做这样的傻事?”
“这究竟是怎么了?”
周围的姑娘们闻言,便也轻叹下一口气:“可别提了,前几日门子里新来了位爷,听说是跟着胡三爷一道儿来的。这爷晚上点了人,既不听曲儿,也不吃酒,就凑人打马吊,一宿能把人赢个精光。”
“谁都不愿意晚上出去陪这位爷,狗春儿就撺掇鸨妈点翠翠去应承。”
大家越说便越发忿忿不平:“翠翠哪会打什么马吊?一宿光赔出去的银钱就有小一两,第二日若是再推脱,鸨妈又不准,且要把狗春儿叫过来,狠狠笞一顿条子才算完。”
“翠翠与狗春儿不对付,你也是知道的,那受活罪的事,净是狗春儿在背后捣鬼。”
“听说那位爷是胡三爷的左膀右臂,胡三爷什么来头?如今在香海使一手遮天,连鸨妈都跟着屁股地巴结,咱们人微言轻,谁又敢去见罪他?只有吃哑巴亏的份儿。”
“翠翠才攒了几个赎身钱,这前后也就几天的功夫,眼见得都要被人赢干了。”
翠翠耷拉着眉头,兀自抹了抹眼泪:“我自小被卖进远萝楼,卖笑陪酒苟全性命,为的都是有朝一日能离开这吃人的活窟。如今既没了指望,我活着同死了又有什么两样?”
“狗春儿是个小肚鸡肠的,打上次记了仇,如今他在一日,我是活不成了。”
正言语间,送过点心的红芍忙匆匆推开了门。
她一把牵住翠翠的手:“傻翠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那压箱底的银子,当初也叫那糟瘟的书生骗了个一干二净,不也还是熬过来了?人往这世上走一遭,那是多不容易的事?凭什么他狗春儿过得好好的,你却要受这样的罪过?”
“我方才去送过点心了,多亏芫娘有心,在点心上添彩头。狗春儿一见那点心上有彩头,眼里头的笑眯都眯不住,他答应这几日先容你歇一歇,晚上不必去陪人了。”
芫娘也规劝道:“翠翠,这世事难料,还有咱们这么多人在,要越挫越勇才行呀。”
另一头的翠翠虽还神色凝重,可也架不住大家连哄带劝。经过这么一阵子安抚,她倒也冷静下几分,终究是擦干净了挂在两腮上的泪珠子。
“可如今就算狗春儿肯饶我几日,往后时日又该怎么办才好?”
“这马吊说是不难打,可我却总学不会。”
马吊的规则倒是不难,只是那花色和组合实在复杂,新手上来必是要手忙脚乱上好一阵子的。
翠翠欲哭无泪:“我也知道坐庄家不该点铳。”
“可我真的不知道哪张牌该打,哪张牌不该打。也别说赢钱,只要不输,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坐在翠翠身边的芫娘,至此轻蹙起眉头。
这些时日为着学写字,她跟陆怀熠实在学了不少不大正经的东西。
虽说次次都是陆怀熠这大爷赢她的钱,从来没有她赢的份儿,但如今坐在牌桌子前头,她才发觉自己竟也能瞧出些门道。
更何况鸿运坊的人说陆怀熠赌一把就能赚来十几两银子,想来他定然深谙此道。
马吊她没打过,但她听陆怀熠于她提起过。
骨牌分四门,花色有十万贯,万贯,还有索子和文钱。要通过抽牌和出牌,凑出特定的花色组合,便能算是胡了。
这些时日双陆和朝京打马格玩过几次,宣和牌也推过,想来这些骨牌自也万变不离其宗。
思及此处,芫娘抿抿唇略作思索:“或许,有个人能教得了你。”
翠翠一怔:“芫娘,你说的可当真?是谁?”
芫娘沉声道:“六爷玩这些东西是手到擒来,只要他肯教翠翠,翠翠学上几手便自然不必再愁日后受狗春儿的活罪。”
“六爷?”大家面面相觑,“你是说跑三步就喘得要死要活跟丢了魂儿一样的那位?”
翠翠也登时瞪大了眼:“对啊,我怎么把六爷忘了。”
“六爷先前就拿钱解过咱们的燃眉之急,他随随便便就能拆鸿运坊的千,何况还能……那还不比鸿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