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熠生得实在好看,如今凑近了瞧,更难不惹人神思恍惚,她有心想避开视线,却又见他?唇边无声?地汇出着方才的“别动”两个字。
她不想违抗陆怀熠的叮嘱,更不想露馅惹祸,自然只能努力克制自己飞远的思绪。
可奈何“抽刀断水水更流”,更何况陆怀熠那双深邃的眸子就悬在她面前,怎么都?躲不开,恍惚一下就能看透她心底的“非分之想”。
芫娘登时只觉得自己气?息发烫,越喘越急,连带着怀里头也冒出一头小鹿开始横冲直撞。
她恨不得有条地缝,能让她立时钻进去才好。
好在陆怀熠忽然撤开手,转脸瞟向方才蹲着人的墙头,惜言如金道:“好了。”
芫娘既怕演戏露馅,又怕陆怀熠看出端倪,只能定定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走……走了吗?”
“已?经走了。”陆怀熠谨慎地确定一番。
“方才是情急冒犯,你……”他?连忙回过眼?眸正欲解释,谁料话芫娘竟还保持着方才拗在他?怀里的姿势没变,他?未曾察觉,唇尖便猝不及防地正正啄在她眉心中央。
陆怀熠气?息一滞,像尊木偶泥塑似的僵在原地,话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唯有耳根,仿佛被火撩到?似的一下子蔓延出无数酡红。
陆怀熠迅速往后?撤一步,忙不迭寻觅个新的话题掩饰他?眼?底那几?分异样。
“那个……你方才说柴垛底下怎么了?”
芫娘回了神,也紧着往后?挪开几?步。
她只觉得脸烧,便忙着低头避开陆怀熠的视线,心有余悸地问:“当真走了么?”
陆怀熠含糊不清地“嗯”一声?:“放心,我叫人在巷子另一头撒过血,这些人轻易应当不会追回来。”
“陆巡今日走时单枪匹马,我总觉得不对劲,如今到?处找不到?他?,怕他?被人暗算。”
“芫娘,你方才是不是见过陆巡?”
芫娘这才想起生死未卜的陆巡,连忙逃跑似得匆匆步行到?柴草垛旁,伸手扒拉出柴草下头的人:“定是方才那些人使阴耍诈,陆大人才会流这么多血。”
“六爷,你快带陆大人去找郎中吧。”
陆怀熠见状,眉头登时皱得更深了。
柴草下头那个十足狼狈的人既像陆巡,又不太?像。
眼?见陆巡身上沾着血,陆怀熠忽觉得自己浑身都?感同身受地疼起来。
陆怀熠眯了眯眼?,往常那几?分不正经的模样荡然无存。他?也不再迟疑,利索地将?陆巡从?地上搀扶着架在自己身上。
“陆巡,起来,跟我回府。”
陆怀熠扛着陆巡走到?门边,方回过头重新迎上芫娘的目光,认真叮嘱道:“芫娘,这些时日你要当心,能留在凤翔楼就不要出门。”
“至于旁的事,我明日再来善后?。”
芫娘轻轻推一把他?的后?腰,将?他?往门外送:“凤翔楼的事你不要再管了,陆大人伤的这么重,你才真的要小心。”
陆巡被人架在肩头良久,仿佛循着熟悉的声?音找回了些知?觉,便缓缓张开眼?来。
他?望着身侧的人,第一次觉得他?一点也不输老英国公。
他?吃力地扯出半丝笑意,缓缓用虚弱到?连他?自己都?有些听不清,但却心悦诚服的声?音道:“世?子……”
“陆巡无用,陆巡有愧……”
陆怀熠一滞,侧目朝陆巡瞧去。
“芫娘冒险救你,是为了让你给我说这废话的?”他?面无表情地架着他?出了凤翔楼,“回府养好伤,告诉我是什么人干的。”
“老头儿既然把我交给你,你这么回去,我可没法腆着脸跟府里头交代。”
芫娘站在门前,目送着陆怀熠和陆巡的背影消失在巷头的拐角,才安下心掉头将?院门彻底叩好。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梆子声?。
时辰已?经到?了三更。
芫娘打理着院子里散落的鸡毛和鸡血,思绪再次流转起来。
如今一只鸡市价三十多文,就算把钱贴补给账房,她半夜宰鸡的事怕是还得被账房和掌柜三天两头拿出来提点。
倒不如索性将?这痕迹清理干净,道声?丢了鸡,拿钱给酒楼平账来的方便利落。
思及此?处,她迅速将?溅在地上的鸡血擦洗一净,驱走满地的蝇虫,又足足泼上两盆水,才算是将?这后?厨的院落恢复如初。
眼?见得此?处大功告成,而她四更还要起来干活。芫娘这才捶了捶酸困的肩膀,端着水盆慢悠悠地往屋里走去。
谁料才走到?舍房门前,墙角的一团黑影便引去了她的视线。
芫娘步子一顿,顷刻间睡意全无,方才的恐惧立时卷土重来。她蹑手蹑脚走过去,远远的酒嗅见一股酒气?。
这黑影倒不是方才那些人,只是抱着酒葫芦的老孙。
老孙嗜酒如命,只要有酒葫芦,院子里随便找个墙角他?都?能躺。
芫娘刚想松下一口气?,可一看到?自己手里的盆子,想到?自己藏鸡的举动,顿时不由得再次浃出满背冷汗。
芫娘望着老孙,忍不住轻声?道:“我……我没偷鸡。”
“我那都?是为了救人。”
“……”
眼?见老孙不置可否,芫娘心下更慌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只要你别告诉掌柜和账房,那鸡做了给你下酒吃。”
话音一落,老孙忽然咂咂舌,绵长的鼾声?随之而起。
芫娘:“……”
原来老孙早已?经醉了。
她长长松下一口气?,抱起盆子往屋舍走去。
待到?芫娘进屋,墙角下的老孙才抱着酒葫芦翻了个身。
他?抿一口酒,重新躺回了墙角下那方混沌的天地。
芫娘回了屋, 只觉得累到快要散架。她?草草洗把脸,径直躺上床准备安歇。
四?下夜深人静,她?一阖眼,也不知是怎么的?, 脑海里就不停浮现出陆怀熠的脸。眼前一会是他教她?写字, 一会是他出手替她?赢玉环, 不管她刻意将思绪牵到哪里,仿佛记忆里都有他。
芫娘睁开眼, 愣愣地望着房梁皱起眉头。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从前的事情也并非一朝一夕才?出现,怎么偏会在今晚满脑子都想着个男儿?郎, 这多不矜持呢?
若说是因着他今日牵了她?, 那就更说不通了。
今夜将陆大人架回院子的?时候,陆大人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饶是如此?, 她?仍不曾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反倒是陆怀熠,顶多拉住手腕扯了她?一把,连挨都没挨旁的?地方, 如今却在她?眼前怎么都挥之不去。
她?越想越乱,索性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 将脸埋进了被子。
芫娘失眠了。
她?硬生生在床上挺到了三更, 便又?昏昏沉沉地被叫起床去干活。
好在凤翔楼里的?差事乏味简单,左不过洗菜择菜, 芫娘早已经?手熟做惯了,花不上什?么太多精力?, 即便熬了一宿,如今疲惫到连睁眼都十足困难, 也堪堪能够应付。
谁知天边才?擦上微青,她?的?土豆方洗到一半, 院子里却吵吵嚷嚷起来。
“账房说昨晚上丢了鸡,罚了芫娘三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