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听女子缓声道:“把她找来见我。”玉藻急忙开口:“红鸢那边”
谢宝因放下漆木深碗,拿丝帕沾去唇边慢慢开始凝固粘腻的梨汁:“不用等。”既然是喝酒赌博,那就肯定不会只是一个人的事情,这些人只觉得现在家中里里外外都在忙着林卫铆的亲迎礼,她更是病了几天,没有时间治理,所以更加不要命,自己命侍女去的意图,也不过去提醒提醒那些人。明天林卫铆和袁慈航就要行亲迎礼,郗氏也刚回来没几天,这件事不管怎么样都不适合动干戈于邦内,更不能治理家中奴仆,每次都像李秀姑妇那样见血。人心得稳,这次她只要擒贼擒王。昨天的动作,要的就是黄媪打听不到周侧室那个侍女的消息,也要让黄媪知道的消息传不到那帮跟着一起喝酒赌博的老媪耳中。玉藻听到女君所命,赶紧低头出去。到了日出时分,举着木舂的老妪终于舂完最后一下,她弯下腰,把石臼里面的米全部舀出来,把米壳弄出去后,剩下白米。玉藻寻来,站在她后面说道:“女君要见你。”黄媪有些愣住,手撑着石臼边沿转过头来,然后又用手扶着酸痛的腰,再也没有从前女君问她名字时的喜色:“不知道女君要见我有什么事情。”玉藻笑了笑:“女君没跟我说。”黄媪的手紧紧抓着那些米壳,不说话。等到了西堂,看见李媪跪坐在女君旁边,心里更加确定是这老妪在女君面前说了些什么。但是还清楚情况,她只能先装傻充愣的笑道:“不知道女君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命令。”用完热梨水的谢宝因闻言,头也不抬,只忙着自己的事情,语气极为平常:“这几天家中事务繁多,你应该知道,我就不跟你说什么客气话了,自己做了些什么,惹出哪些祸端,现在就在我面前全部说出来,要是漏掉什么,我也不会问你,但是你少说一件,鞭打就加十。”“我不明白女君话里面的意思,一定家中那些奴仆在女君面前捕风捉影,无事生非。”黄媪愤懑的看向李婆子,然后马上跪倒下去,伏地叩拜,“女君只管去查,我要是做出一些对林氏不好的事情,任女君处置。”把老妪的这些话全部听下来,谢宝因终于肯抬眼看向堂上,冷笑一声:“原来在你的严厉,我是一个可以任人欺瞒、不问是非的人。”指摘女君是因为听信李媪的话才把她叫来的,听起来就是这个意思黄媪赶紧告状:“女君不知道她昨天是怎么折磨我的,家中不管什么大事小事,就连舂米这种奴隶的干得事务也全部拿来给我,十石米我舂了整整一夜才舂完,她心里一直都记恨着我。”谢宝因秀眉一拧:“我为什么会不知道?”李媪低头得意的笑起来。黄媪被这句话问得更是心下茫然,这话的意思是昨天李媪让她做得那些事情都是这位女君命令的,但是没有缘由,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一定是那个紫朱说出来的。“如果你要说就抓紧时间。”谢宝因把后背靠在凭几上,“等到了食时,女郎哭闹起来,我就要回屋舍去,那时候你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再有。”静默许久后,黄媪张嘴还是那句“女君只管明查”,只要是让人自己说的,很多都只是捕风捉影,要是真的有什么证据,依照这些世家夫人的手段,早就已经开始惩诫。现在这个时候,她必须死也不认。跽坐着的谢宝因右手拍向几案,案上的东西全部颤动:“你既然死都不认,那我就往死里整治了。”她冷下脸,对堂上侍女喝道:“立马去把家中所有的奴仆都给我叫到这里来,乳媪保母全部都不准少,谁要是敢不来,不管有什么缘由,全部都鞭打十下再说。”李媪赶紧撑着地站起来,其余侍女也全部从两侧站出来,立在堂上,低头行礼,领命离开。郗氏跪在佛龛前,虔心念着《法华经》。待念完,林妙意也正好来省视。她舒心一笑,回来的两日,这位三娘倒是一改从前,懂得什么是孝道,省视完也不再急着找借口走,还懂得要侍奉她。把手中念珠递给侍女去收好后,郗氏也起身去了堂上。林妙意看见妇人出来,还是带着一些畏惧,再加上郗氏和身边那个老妪的关系十分亲近,让人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些肮脏事。她深吸口气,强装镇定的行肃拜礼:“夫人。”郗氏点头,去北面跽坐。一直谨慎着的林妙意这才敢挪动脚步,举止十分注意的屈膝在东面坐席跽坐。“三娘看着庄重很多,不再像从前那样遮遮掩掩的,女郎就该要如此,更何况还是世家女郎,要是还像那些寒族庶族的女郎一样,带出去也是被人取笑,更不要提你日后要嫁人,又要夫家怎么想。”郗氏抬臂遮脸,饮了口汤,然后看着林妙意,无奈的叹笑道,“你长嫂是有办法治你,这么多年来,不管我怎么苦口婆心的劝你都不管半点用。”正要饮汤的林妙意手一抖,盏内的褐色茶水左右摇晃。她还来不及去想该要怎么回话才会让妇人开心,林却意便急躁的来到堂上,惹得郗氏一顿责骂。前面的话也算是被揭过去了。没多久,庭院里面的奴仆全部往屋舍外面走,郗氏的坐席是北面朝向南面门口的位置,看到后,马上命身边侍女桃寿去问,好像是不愿意再相信任何人,还特意说要亲自听人禀告。桃寿只好出去喊了个老妪进来,附耳说着。越听,郗氏的眉头便皱得越深,攒着手劲狠狠拍了几下面前的食案后,本来就对女子有所嫌隙的她大声斥道:“她这是又要干什么!我这才刚归家,就想要让我再看看家中染血?她到底是什么居心,难道还想杀光我博陵林氏所有的人?这时尚怎么会有这种残忍不仁的人!”“妇人好不容易归家,只需要好好享福。”看着妇人说出来的话越来越难听,桃寿生怕妇人再跑去干出一些什么事情,赶紧上前安抚,每一句话都顺着她心意走,“家中这些烦劳的事务何必去管,让女君自己劳神就行,要打要杀,也不是夫人做的,报应不到夫人身上来。”听到染血,又看见妇人这么生气,林妙意猜也能猜出是为什么,她本来就因为上次的事情心怀愧意,这次无论怎么样也袖手旁观不了:“长嫂待家中的人都很好,这次夫人归家,听说还是长嫂跟长兄说的,要是处置什么人,可能也是那些人不好好侍奉。”林却意也想要帮着说话时,高堂上的人已经开了口。只见郗氏自鼻间冷哼一声,脸上挂起那菩萨的笑来:“还真是可惜三娘没有投生在她肚子里,或者去你长兄以后侧室的肚子也好,有这么好的长嫂做嫡母,肯定是称心如意。”林妙意紧攥着手,指甲嵌进掌心,跪坐的双腿也一阵阵的发麻。桃寿也是家中的奴仆,需要去西堂,她在离开前跟妇人说道:“妇人,家主今日休沐。”裴敬搏在长乐巷下了车,由童官引着去了西边屋舍。因为居室顾忌私密,所以进去后,只往前走动两三步就不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