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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玉田洋子(3 / 4)

,让我隐隐不安。夜里,我辗转难眠,回想昨晚的疯狂,纵然自己也很吃惊,却渐渐兴奋起来。我走到隔壁房间,扑到二十五岁的中国男人的身上。他只是个超市理货员,从内地乡村到大城市,被所有人看不起——但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他是个男人,一个眼神还清澈的男人。我的生命剩不了几天了,在我不断压抑自己的短暂人生里,这是最后一次放纵的机会。但我依旧绝望,那是无法摆脱的宿命,当我亲吻着陶冶的身体,却想起了我的丈夫。

我在京都大学读书时认识了玉田英司。那年他正准备接管家族企业的中国分公司,经常来拜访我们学校的中文教授,从此开始对我的追求。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怎么好,虽然他的清瘦外形很像时尚明星,一身穿着又都是名牌,开着宝马z4跑车出入校园,常引起许多女生尖叫,但我并不在乎。父亲遗留下来的财产,还有每年作品再版的版税,都足够我过上不错的生活了。我缺少的是爱。十三岁那年起,冒充父亲写完《地狱变杀人事件》,我就陷入内心的恐惧——这才开始理解父亲,一个人要写那么多可怕的杀人事件,又要装作世界依然美好,那要多么扭曲心灵。何况,我是带着怨恨写完了《地狱变杀人事件》,这种怨恨与阴暗的情绪,无疑也会带入我的人生,永难磨灭。我希望能有一个男人让我疯狂地爱他,带我离开埋在我心里的父亲的黑屋子。玉田英司是我的第一个男友,等我大学毕业以后,成为了我的丈夫。我的祖父在二战时只是个陆军士兵,英司的祖父则是联合舰队的将军,看起来我们两家的地位相差甚远,好在我的父亲是著名的推理小说家,还获得过大名鼎鼎的直木奖——大企业家的儿子娶大作家的女儿,也不失为美事一桩。婚后不久,正太就出生了。因为正太患有先天性红斑狼疮,丈夫很快便不再宠爱我,公公婆婆也开始对我冷淡了,经常暗示玉田家是武士之后,世代弓马娴熟身体健康,从没得过奇怪的毛病。很快,我发现丈夫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我容忍了下来,就像从前我容忍父亲那样。虽然,我也想到过自杀,了断父亲遗留给我的罪孽。可是,只要想到永远不见阳光的正太,我就强迫自己必须要活下去。然而,有件事让我对丈夫彻底绝望了。三年前,玉田家在中国的一家工厂发生了火灾。事发当晚,丈夫接到日方厂长打来的电话。我在床上偷听到几个数字,不禁毛骨悚然。十分钟后,丈夫匆忙出门,告诉我几天后回家。次日,我在电视上看到日资工厂火灾新闻,九名中国工人遇难。可昨晚我听到的遇难人数分明是三位数!恰好那几天正太回国,由东京的爷爷奶奶照顾,我决定独自去了解真相。我包了一辆商务车,在高速公路开了四个小时,抵达中国内地的一座城市,发生火灾的日资工厂就在市郊。现场有许多警察封锁,包括记者在内任何人不得进入。我看到了丈夫的助理,谎称他在家里落下重要资料,要我火速送来。我混进火灾现场,发现员工宿舍窗户都安着铁栏杆,防止员工晚上离厂。结果大火烧到宿舍,许多人就这样被活活烧死在了窗边——还有不少尸体未及清理,烧焦的人体炭一样乌黑,缩成孩子般大小。有的双手伸出栏杆,身体却被烧成了灰烬。从被烧死的尸体脸上,我看到了绝望的表情……这是任何一幅真正的地狱变图都无法呈现的场景,任何绘画大师都将黯然失色,包括芥川龙之介笔下的良秀。我当场呕吐,在别人发现之前,翻墙逃出工厂。九名遇难者?拜托!我亲眼看到的尸体就不止几十具!加上已被运出去的,还有完全被烧成灰的,至少一二百名中国工人,成为了这些铁栏杆的牺牲品!我的丈夫熟悉中国市场,尤其善于跟地方官员打交道,他使了许多卑劣手段,花钱买通当地官员,隐瞒了伤亡惨重的真相,真不愧为玉田家精心栽培的继承人。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能告发我的丈夫。如果因此与玉田英司离婚,日本的法官会认定我是婚姻过错方,是我背叛了丈夫的家族,出卖他们,导致重大利益损失。何况,玉田家在政界很有影响力,出过多位国会议员,法官的天平也会向他们倾斜——正太的监护权肯定会被判给男方。患有先天性红斑狼疮的儿子,如果失去妈妈该如何活下去?这个孩子说不定会自暴自弃,说不定会意外晒到太阳,然后……我只不过再也不跟丈夫睡同一张床了,他也不介意,反正可以从别的女人身上获得满足。一年前,我们回到日本,在太平洋边一家私立医院寻找治疗红斑狼疮的方法。之后发生的事情你们都知道,洪水汹涌而至,整个医院淹没,只留屋顶还可避难。正太第一个逃上去,我紧跟在他后面。丈夫慢了半步,当海水淹到顶楼,我及时抓住了他的手。英司的求生欲望非常强烈,抓着屋檐拼命往上爬,当他即将爬上屋顶,我却松开了抓住他的手。我是故意的。寒冷的海风吹起我的头发,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想我的目光一定很冷漠——这是我的丈夫最后一次看到我的脸,也是第一次看到我这种无情的眼神。毫无疑问,他会为我的这种表情而无比恐惧,坠入冰冷刺骨的肮脏海水。对不起,开头是我在说谎!正太说得没有错,我就是凶手,是我杀了他的爸爸,我的丈夫。当我站在屋顶上看着丈夫被洪水吞没,回头却看到六岁儿子的眼睛,他的目光居然跟我一样冷酷。在我为他亲眼目睹我杀死了他爸爸而恐惧之前,我先用自己的风衣盖住了他的上半身。正太绝不能在白天暴露在外,即便没有一丝阳光。我宽大的风衣就像帐篷一样,罩着不能见光的孩子。我们被直升飞机从屋顶上救走以后,我私下里跟正太解释过,说妈妈不是故意要让爸爸掉下去的,而是妈妈不小心失手意外造成的。然而,我在向警方以及英司的父母解释时,却从没提到过我已经抓住了他的手,只是说丈夫是直接被洪水卷走的。从儿子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他完全不相信我苍白的辩解,他的心里非常清楚——就是妈妈杀死了爸爸!可是,正太却从没戳穿过我的谎言,他单独与爷爷奶奶在一起时,也没说起过屋顶上发生的秘密。这个孩子很聪明,他知道自己没有了爸爸,更不能再失去妈妈了。我欠他的爸爸一条命。这算是什么?复仇?解脱?还是,刹那的冲动?就像此刻,世界末日的地下,我与这个叫陶冶的中国男人,疯狂地享受最后的缠绵。我不会忘记我的丈夫玉田英司,他将变成恶鬼永远跟随着我,也许就飘在我的头顶,看着我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这天夜里,莫星儿被人了。出于一个女人的同情心,我给她清洗擦拭了身体,但她拒绝更换原来那身白衣。清晨时分,她固执地一个人走了。我对莫星儿也感到了害怕。下午,所有的电力供应都中断了,整个商场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陶冶陪伴着我们,一起搬到空气相对干净的八楼。我抓着他的手,努力不去想象自己死亡的景象。入夜——虽然早就不分什么白天黑夜,我们再也不回避,只要等到正太睡着,我就把自己交给陶冶。每一次都那么疯狂,那么愉悦,这是我结婚八年来从没有过的经历。可惜,我们都活不了多久了。凌晨时分,我用微型手电照着陶冶的身体,我是多么喜欢这个身体啊,能给我带来安全与快乐的身体。我发现他的肩头有块可怕的伤疤,他说是小时候被狗咬伤的,但我怎么看都不像是狗牙的痕迹。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是一个无论在身体还是心灵上都受过伤的男人,或男孩。当我沉沉地在黑暗中睡去,不知隔了多久,忽然听到刺耳的声音。我立即警觉地跳起来。不知道是几点钟,但是陶冶并不在我身边,就连正太也不见了!我慌忙抓起手电筒冲出去,那个声音就从楼下传来,居然是日语的“救命”!“正太!”我也尖叫了一声,飞奔着从逃生通道跑到七楼。天哪,到处都是一团漆黑,正太你在哪里啊?终于,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循着声音冲过去,在一家大概是卖汽车与飞机模型的店里,手电照出了两个人影。下面一个小孩无疑是正太,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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