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谌资脸盲,他纯粹直男,只分得清女人“好看”和“不好看”的区别,怎么可能记得若干年前的闻央长什么样。闻央象征性地“啊”了一声,把自己伪装成毫不知情的局外人。她实则心想,谌资也够沉得住气,一顿饭快吃完,最后在这儿设关卡等着她呢。“你是她吗?”谌资毕竟出身高干家庭,认真询问起来,很能施加危机感。闻央开始卖关子:“那您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答应的话,我就告诉您答案。”谌资表现出兴趣:“你先说说看。”“假如,我和顾砚礼同时递交一个影视项目,您可不可以只批我的,不批他的?”闻央的要求显然过于离谱,生意场上的事绝非儿戏,她还表述得如此刻意,惹得谌资大笑。当然,这是绝不可能的。她也巧妙地不用回答他的问题了。“我知道您会选谁,那我也不留下打扰您了。”闻央成功脱险,准备起身告辞。谌资对陈年旧事本来没什么印象,领教她的独特作风后,反而想起当时的境况。在上流社会,有钱有权不算什么,金钱甚至是弱者才会追求的奖赏。顾家的根基来自于学识,顾砚礼也依照传统赴美深造,文学理学双修。期间,他也不忘向后辈分享实用的院校信息提供帮助,而那个女孩就是这么认识他的。像这样的善意帮助,最合适的结局就是受惠者知恩图报,可谌资也没见顾砚礼收到过报答。谌资不知道,对闻央来说,她偏偏喜欢反目成仇的戏码。而闻央很久以后才知道,她和顾砚礼的关系,也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存在。在她准备离开时,险些和顾砚礼撞到。“我不吃了。”闻央连敷衍他的借口也没编,恰恰成了欲情故纵的手段。顾砚礼没想到她要走,抬手拦住她。他像是一座死板的山,挡在她面前。“你和谌资说了很多话。”“可你明明是来找我的。”他素日温文尔雅身姿挺拔,唯有此刻,开始为了她无端地计较小节,态度不明不白。以顾砚礼的修养,这大概是他失忆后能对一个人说出的最不客气的话了。可闻央听完感觉特别舒服,浑身上下都回到了久违的舒适区。她就说嘛,顾砚礼不用对她太客气。他越客气,她越不自在,还要人心惶惶地配合他演戏。毕竟在他们成为宿敌的每一天里,闻央和顾砚礼水火不容,犀利的言语就像是刺刀,毫不留情往彼此脖子上抹,直到顾砚礼失忆被迫休战,闻央差点忘了痛的感觉。现在,顾砚礼隐隐有对她不客气的苗头,她竟然感到兴奋。颈间肌肤连接着大脑对刺激的反应区,像是被利刃轻轻舔舐过,腥甜,作痒,容易上瘾。她,找回状态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她拍开他的手,态度高高在上。“我有一个改编剧本的活,听说你在做翻译,就来问问。你不接也没关系,我大可找别人。”顾砚礼缓缓抬了一下眉毛。她每一次开口,轻易便能将他的情绪玩弄于股掌之间,似乎是他欠她的一样,连她故意忽视他的眼神,都能让他感到愧疚。
他想弄清楚她的秘密,也想让你来我往的对弈继续下去。“你的备选是谁?”他语义浅淡。“翻译界圈子小,我们都认识,你还打算找谁,说出来我帮你参谋参谋。”闻央被打个措手不及,她语塞,声音不情不愿:“……这是我的事,我凭什么告诉你。”顾砚礼猜中了。她没有备选。他就是她唯一的选择。看起来,他也同样了解她。“留个电话,方便联系。”他递出手机,想要她的号码。闻央内心警铃大作。她能和顾砚礼周旋至今,全都依仗于他没有实质性的线索能证明他们以前的关系。他的手机是新的,旧的那部估计在滑雪场摔碎,工作文件转移不出来也在情理中,但通话记录就容易得多,她一旦在他的手机上输入号码,很可能带来麻烦。“不要拒绝我。”顾砚礼温声提醒她。闻央没了法子,死心输入自己的号码。她安慰自己,没什么好怕的,她从来不存顾砚礼的电话,也许顾砚礼没存她的呢。当十一位数输入完成,通讯录成功保存她的号码后,闻央松了口气。幸好,顾砚礼不曾留过她的联系方式。“节后你哪天有空,就来中环大楼四十七层找我。我们详谈。”“轮不到你来安排我。”闻央小声嘀咕。“什么?”“没什么。”“我送你下山,这里不方便打车。”顾砚礼的阿斯顿马丁就停在谌资车库,他率先坐进驾驶座,闻央考虑了下,坐副驾驶。冬夜天寒,等待暖气上来的功夫,天空出现几朵烟花。大年初五迎财神,赚钱的老板都迷信这个。闻央正望着天,顾砚礼忽然倾身欺来。车内过分安静,雪松香薰的释放扰动神经,衣物迭合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毕剥声。她屏住呼吸,半边身子麻了。顾砚礼的手指关节分明,肤色白皙,长度刚好,很适合熟练且毫不留情的按压转动。指,帮她调试系好安全带。“新年快乐。”他说。而在身后的视野盲区,车载中控屏上出现一则无声蓝牙提示。【手机设备已连接:闻央】等提示消失,顾砚礼才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