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课刚结束，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低头看手机，动作迅速得像是随时准备跑路。
&esp;&esp;她没什么时间浪费，下了课就火急火燎地往外赶，手里捏着一本教材，步子快得像要踩起风。
&esp;&esp;那时候的郁知整天忙着赚钱，还没进他工作室兼职，两人没什么交集。
&esp;&esp;她的小日子有自己的秩序，每天的时间被算计得精细，生活独立，思维谨慎。
&esp;&esp;她离他很远，很远。
&esp;&esp;竹签继续轻撞，程聿骁握着竹签筒的手指有些松泛。
&esp;&esp;然后，画面突兀地变了。
&esp;&esp;郁知跪在床上，头发凌乱，裸着身子，肩胛骨绷紧，死死咬着牙，不肯服软。
&esp;&esp;他握住她的脚踝，把她拖得更近了一些，她的手指死死扣住床单，明明快哭了，却还是固执地瞪着他，一字一顿地骂：“还做？！程聿骁，你是傻逼吗？”
&esp;&esp;那时候的他差点笑出来。
&esp;&esp;知知太笨了，只会骂他这几句。
&esp;&esp;他在女孩后颈留了个牙印，虎口揪起她的脸：“知知，你再骂一句试试？”
&esp;&esp;郁知闭上嘴，死死地瞪着他。
&esp;&esp;一只困兽，明明被他按在掌心里，却还想反抗。
&esp;&esp;程聿骁的呼吸变轻了，脑海里最后浮现的，是郁知的声音。
&esp;&esp;签筒轻摇的声音变得更细微了些，周围的香火翻腾，空气里全是沉木和檀香的气息。
&esp;&esp;操。
&esp;&esp;……他这是在干什么？
&esp;&esp;求签的时候想着这些东西？
&esp;&esp;想欲望，不好。
&esp;&esp;但也不算意外。
&esp;&esp;毕竟是他妈说过的，要想清楚自己要求的东西。
&esp;&esp;可这算什么？这是自己想要的？
&esp;&esp;程聿骁想。
&esp;&esp;闭着眼，他的眉骨轻轻蹙了一下。
&esp;&esp;他自己也觉得荒唐。
&esp;&esp;可是这种东西，怎么能求？
&esp;&esp;签筒忽然一顿
&esp;&esp;——“当啷。”
&esp;&esp;一支竹签掉落在红色桌布上，滚了一圈，最终停住。
&esp;&esp;程聿骁睁开眼，低头看着那支竹签。
&esp;&esp;他突然有点不耐烦。
&esp;&esp;竹签在掌心转了圈，他漫不经心地推给圆智法师：“师父，看看吧。”
&esp;&esp;
&esp;&esp;“此签为中签，然途中风浪难测，施主所求，所得未必为所愿。”
&esp;&esp;烛火映在苍老的僧者面上，铜铃轻轻晃动，光影浮沉。
&esp;&esp;程聿骁的目光落在供桌上的竹签上：“这些签词，看起来，不像是个好签。”
&esp;&esp;“何以见得？”
&esp;&esp;“风浪，归岸，这种词用在感情上，听起来是在折腾。”
&esp;&esp;僧者转动佛珠：“情之一字，若是心甘情愿，便无风无浪，若是存了挣扎，再好的姻缘也难以顺遂。”
&esp;&esp;“施主，所求虽得，然路有风浪，情深则难全。”
&esp;&esp;程聿骁嘴角仍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怎么，还是这句话？
&esp;&esp;“施主不曾信过，又何必问？”
&esp;&esp;“师父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是在求姻缘？”
&esp;&esp;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自己求的是什么。
&esp;&esp;圆智法师不答反问：“那施主求的，真的是运势？”
&esp;&esp;程聿骁没有立刻说话。
&esp;&esp;他当然不会承认。
&esp;&esp;承认什么？
&esp;&esp;承认他在求姻缘？承认他心里想到了某个人？承认他在抽签的时候，闭着眼，脑海里浮现的，竟然是郁知的模样？
&esp;&esp;程聿骁舌尖轻抵上颚，低低笑了一下，语气懒散：“师父这话说得……可太不准确了。”
&esp;&esp;圆智法师语调平和：“贫僧未曾言错。”
&esp;&esp;程聿骁挑了挑眉，无所谓地掀了下眼皮：“哦？师父未免太自信了。”
&esp;&esp;他顿了顿，靠在供桌旁，嗓音散漫：“我可没求姻缘。”
&esp;&esp;圆智法师：“既如此，便是贫僧误解了。”
&esp;&esp;话音落，僧者缓缓垂目，轻声道：“施主心中所思，落在签上；施主所愿，早在心里。”
&esp;&esp;程聿骁偏头，似笑非笑，“什么答案？好的还是坏的？”
&esp;&esp;圆智法师合掌：“施主所求未明，如何断好坏？”
&esp;&esp;程聿骁沉默。
&esp;&esp;圆智法师伸手从置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红封袋，从供桌上推向程聿骁。
&esp;&esp;“此物与你有缘。”
&esp;&esp;程聿骁盯着那艳红的封袋，眼神微暗：“什么意思？”
&esp;&esp;法师轻声道：“此物，不解，不释，不言。”
&esp;&esp;程聿骁眯了眯眼，手指按在封袋上，没有立刻拿起来。
&esp;&esp;“故弄玄虚。”
&esp;&esp;法师微微一笑，合掌：“施主可收，可弃，可待。”
&esp;&esp;铜炉里的香灰簌簌地落下来。
&esp;&esp;程聿骁盯着那封袋，手中拿起的却是竹签。
&esp;&esp;他静静地看着手里的竹签，指腹一遍遍地摩挲着刻痕。
&esp;&esp;忽然的，他想起郁知，想起她在电话，迟疑了许久才低声说：“……我也想你。”
&esp;&esp;程聿骁轻笑了声，抬手把竹签放回供桌上，拿起红封袋，塞进风衣口袋里，声音懒懒的：“随缘吧，风浪也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