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问道:“你同谢云舟很早便相识?”
她问这话时,手指搅着帕巾,连她自己都不知晓有多紧张。
苏婉浅笑道:“不识。”
“那为何是他?”江黎不解,既然不识,为何苏婉非谢云舟不嫁。
“好儿郎哪个女子不想得到。”苏婉完全没有闺阁女子的羞赧,大大方方说道,“谢将军威名远播,虽不识,但我很欣赏他的英雄气概,当然,我也不是夺人所爱之人,若是江东家说不允,这事便就此作罢。”
苏婉促狭一笑,“江东家,你允还是不允?”
雅间的谈话到此结束,江黎始终没说话允或不允,但心情却愈发低落。
她瞅着婆娑树影,握着书的手指用力攥紧,下颌紧绷,神情是少有的冷凝。
银珠来报:“小姐,将军来了。”
江黎眼睑垂下又抬起,冷声道:“不见。”
“真不见么?”银珠道,“将军带了小姐喜欢吃的醉仙鸭,听说是专程去庆丰楼买的。”
江黎听不得庆丰楼这三个字,贝齿咬唇,须臾,定定道:“不见,轰出去。”
银珠没能把人赶走,谢云舟把食盒交给银珠,阔步走了进来,看着窗边的那道纤细身影,眉眼间都是柔情蜜意,“阿黎。”
昔日这声“阿黎”总能叫江黎心神荡漾,脸颊忍不住泛红,但今日不是,她皱眉睨向谢云舟,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谁许你进来的,金珠银珠,把人赶出去。”
金珠银珠去厨房张罗晚膳了,这会儿厢房旁一个人都没有。
谢云舟一点也不恼,徐徐走近,站定在江黎身侧,温柔凝视着她,“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江黎抬起下颌,迎上他含笑的眸光,压在心上的石头又向下垂了几分,她有些透不过气,语气也很不好。
“你说呢?”她冷声道。
“我不知。”谢云舟作势要去揽她的背,被她一把挥开,谢云舟手僵在半空中,手背上传来痛感,其实不严重,但他心情就是很糟糕,压下落寞,问道,“阿黎,是在生我的气么?不若你告知我发生了何事,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可好?”
何事?
都有人为了他,上门来叫嚣了。
都说女子是红颜祸水,看来男子也好不到哪去,江黎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会发生今日这般事。
“你自己做过什么你会不知?”她嘲讽道。
“我是真不知。”谢云舟身子前倾,脸贴上她的脸,轻哄,“告诉我好不好?”
饶是他如此这般轻柔,江黎心里还是很气,对,是很气。他若不去招惹,苏婉又怎么可能找她来要人。
江黎认定谢云舟从苏婉是相识的,也认定他们之间有什么,看谢云舟的眼神愈发锐利。
“谢将军这话严重了。”江黎酸溜溜道,“我哪里有话要对谢将军讲,怕是别人有话对你讲才对。”
谢云舟眉梢淡挑了下,眼底有什么一闪而逝,佯装不知,道:“别人?什么别人?阿黎莫要同我打哑谜。”
江黎被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气到,站起,转身面对他,伸手推向他胸口,边把人往外推边道:“好奇是不是?去问苏婉啊,问我做什么?”
“出去,我不要同你讲话。”
谢云舟到底是男子,力气大很多,眼见要被推出房门,他微微用力便停了下来,柔声问道:“你生气了?”
他眼底淌着光,似乎对于她生气这事很开心,唇角扬起,偏头睨着她,再次问道:“吃醋了?”
“谁?谁吃醋了。”江黎才不会承认自己吃醋,她只是生气,才不是什么吃醋。不过,若是问她气什么,她一时也讲不出,反正就是很气。
很气。
谁都以为江黎不会气太久,谢云舟也是那般以为的,想着明日再哄也行。
谁知江黎这次气了好久,三日都不见他,而且日日喝醉,何玉卿也真是舍命陪江黎了,江黎醉了几日,何玉卿也跟着醉了几日。
第四日,何玉卿问道:“阿黎,你今日心情如何,好些了吧?”
江黎心情还是不好,那个苏婉时不时派人给她送来信笺,字里行间都是对谢云舟的称赞,就差把人夸天上去了。
江黎每每看完,心情便越发不好了,酒也饮得更凶,金珠银珠本想让何玉卿劝着点江黎,没成想,最后两人一起喝醉了。
怀里抱着酒坛子,死活不撒手,又不能硬夺,最后只能在醒酒汤上下功夫。
只是她们饮酒太多,喝了醒酒汤也不管用,依然是一副醉意朦胧的样子,江黎眼角还挂着泪珠,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
她灌了口酒,骂了句:“谢云舟是狗。”
何玉卿也灌了口酒,骂了句:“江昭是狗。”
骂完两人端着杯盏碰到一起,随后轻笑出声,又各自骂着“负心汉”,骂着骂着,江黎突然哭了起来,起初是低吟,后来是抽噎。
“谢云舟你你是个坏人,你你招蜂引蝶……”
“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不理你。”
今夜这酒她们是在庆丰楼喝的,门开着,有人时不时朝她们看过来,偶尔有些不怀好意的眼神掩藏在暗处。
她们被人当成了盘中餐,只等着寻个合适的机会吞入腹中。
忽地,江黎听到了萧声,她眯眼朝外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撑着桌子站起,问何玉卿:“走不走?”
何玉卿也喝多了,站都站不起来,试了几次,还是不行,摆摆手,“不不走,继续喝,我我要继续喝。”
江黎倾身去扶她,“不不喝了,来,我扶着你走。”
江黎刚把人扶起,何玉卿朝她倒过来,随后她们一起撞墙上,江黎手肘传来痛感,她蹙眉轻嘶。
何玉卿颤着眼睫问她:“怎么了?”
江黎摇摇头:“无事。”
说着,两人朝外走去,刚出门,便被人拦住,那人一脸猥琐的神情,舌尖舔舔唇,“小娘子这是去哪里啊,要不要我送你们。”
江黎冷冷道:“不需要。”
“别啊,干嘛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怪让人心里不舒坦的。”男人伸手作势要拉江黎,“还是我送你们走吧。”
指尖还未碰触上便被人踹了一脚,男子摔了个狗吃屎,扭头道:“谁?谁踢得老子。”
“我。“谢云舟清冷的声音悠然传来,像是天神一般,紧紧把江黎护在怀里,横眉冷对,“你要如何?”
男子看他一身锦袍,盛气凌人,吓得全身打颤,“小的该死,求求公子饶命。”
“滚。”谢云舟沉声道。
男子急忙连滚带爬的离开。
江黎倒在谢云舟怀里,缓缓抬起头,借着远处的烛光认出是他,用力推了他一把,“别碰我。”
她从他怀里移出,踉跄两步后又再次跌进他怀里,氤氲着眸子骂人:“谢云舟你这个大坏蛋。”
旁边有人路过,听到了江黎讲的话,太阳穴突突跳起来,再想去看时,和谢云舟冰冷的视线对视上,忙收回眸光,低头下了楼。
谢云舟不是自己来的,是和江昭一起来的,此时何玉卿在江昭的怀里,江昭道:“谢云舟你照看好我妹妹,切勿欺负她。”
谢云舟皮笑肉不笑道:“你觉得我会欺负她?”
他疼她都来不及呢,哪里舍得欺负了。
江昭想想也对,谢云舟对阿黎那般在意自然是不会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