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叶瑾诺问话,苏宛福身行下一礼,“回殿下的话,魏德妃母家嫡兄乃是吏部尚书魏沥大人。”
叶瑾诺垂眸思量片刻,心中了然。
六部之中,向来是吏部最猖狂,尚书地位仅次于左右丞相,这位魏德妃有这么个嫡兄,难怪猪油蒙心,不把她放在眼里。
在旁边听见一切的唐弈沉默良久,才突然拱手行礼,开口道:“值得一说的是,魏大人乃是守旧派,主张女子应守三从四德,在家中相夫教子,不该入朝为官,也不该执政,若是殿下被魏德妃冒犯,想来也是这位娘娘深受魏大人教诲。”
叶瑾诺抬眸看过去,按下心中疑云,“墨熙如此清楚?”
唐弈不慌不忙,又拱手行礼,温和答道:“微臣亦是朝中官员,对各位大人勉强也算有几分了解。”
若是他也在朝为官,那便说得过去了。
叶瑾诺不觉得唐弈是什么品级高的官员,现下唐弈在凤华宫住着,无法赶赴早朝点卯,若是此点不引御史台怀疑,那便不是什么高官大臣。
况且父神给她选的炉鼎,她自然信得过。
叶瑾诺微微颔首,“若是魏沥此人当真如墨熙所说,那便说得过去了。”
“殿下不生气?”对于叶瑾诺平淡的反应,唐弈有些诧异。
史书中说,曦玥公主性子飞扬跋扈,眼中揉不得沙子。
魏沥这般言论,无异于触到了曦玥的逆鳞。
叶瑾诺轻笑一声,接过苏宛剥好递过来的荔枝,低头咬下一口,“生气,要生有用的气,现下在本宫自己的宫中,若是对着你们发火,那叫无能闷气。”
唐弈看着她不骄不躁的模样,才忽然发现,原来所谓的跋扈乖张,都是叶瑾诺想让旁人看到的。
果然,能被陛下封为异姓公主,还能陪同陛下垂帘听政,她是有城府在的。
看不透的她,反而更加迷人。
“殿下英明。”唐弈一躬到地。
叶瑾诺静静看着他,轻抬指尖,示意他不必多礼。
她不是听不出唐弈方才问她生气与否是在试探她脾气,但在心中,她终究觉得亏欠于他。
左右唐弈也只是怕得罪她,也便不追究什么了。
用过午膳,过了晌午,叶未言带着左氏兄妹进宫觐见。
不同于妃嫔见礼,叶瑾诺这次让苏宛将他们迎进了内殿。
“瑾······”叶未言多年未见妹妹,思念早已成灾,他快步向前,只是口中唤出她小字,才觉失言。
低头按下心绪,向来冷心冷情的冰元素抬眸时眼中终于见了笑,“冰元素叶未言,拜见曦玥公主,请殿下安。”
身后的左氏兄妹亦是俯首行礼,哪怕贵为与世同龄的自然元素,在造物主神的王权之下,他们还是要对叶瑾诺行礼。
“快快起来,风华宫中,哥哥不必多礼。”叶瑾诺亦是许久不见兄长,连忙起身将他扶起。
再抬眸,虽是笑着,那双桃花眼里却已经蕴满了泪。
“祖宗,你可千万别哭,我们来这一趟,你在这儿掉金豆子,到时候陛下知道了,我们可少不了挨罚。”左沛岚笑嘻嘻凑过来,似乎对他而言,不在叶瑾诺面前耍两句贱的,日子就没了趣味。
只是叶未言正欲说什么,抬眸目光扫到站在一侧安静看着他们的唐弈,眉头微微拧起,“殿下还唤了旁人在?”
“父神给我找的炉鼎,然姐姐昨日回去,没告诉哥哥吗?”叶瑾诺轻叹一句,不过相较昨日,她能顺畅把这话说出来,已经是接受许多了。
叶未言想起这茬来了。
只是看看唐弈,沉默片刻,才道:“险些·····忘了,听闻你终于醒来,太开心了。”
他不曾想过,陛下给妹妹找的炉鼎,竟然会是唐弈。
不过也是,也只能是唐弈。
唐弈在一侧拱手行礼,但并未多说什么。
落座之后,左沛然挤开叶未言坐到叶瑾诺身侧,“再想念,也让我先给小诺把个脉。”
也就是左沛然敢这么干了。
叶未言挂念妹妹,默不作声让开。
“如何?”叶瑾诺眼巴巴看向左沛然,想知道个结果。
左沛然细细听了片刻,点了点头,“不错,果真一次便能见效,最多三次,你的内丹便能修复,可以慢慢开始修炼。”
叶瑾诺猜到她会说有效,但没想到效果这般好。
“这般说来,那岂不是一两个月我便能见好了?”叶瑾诺欣喜不已,连忙追问。
可这次左沛然却摇头,“你身子亏得厉害,想要恢复鼎盛时状态,少说也要个一年半载的,不过我能保证,只要你不懈怠,一个月之内便能回到朝堂。”
不让她回朝堂协理朝政,是因着她现下出去走两步都可能被风吹跑了。
否则,玄湛比谁都希望她回来让他享清闲。
叶瑾诺沉吟片刻,又问:“这炉鼎之术,我究竟要用多久?”
“少说三两个月。”左沛然答了,瞥了唐弈一眼,又掩嘴笑道:“就怕你到时候尝了趣儿,舍不得放他走。”
叶瑾诺:······
唐弈:······
叶未言:······
“沛然,姑娘家的悄悄话,不必说给我们听的。”左沛岚善意提醒,对着脸色黑透的叶未言努了努嘴。
三界谁人不知叶少爷宠妹妹宠上了天,先前磕了碰了都要大发雷霆。
这会儿左沛然明说要有猪来拱他的白菜,不是要了他的命?
叶瑾诺沉默片刻,才开口转移话题:“且不说那些了,哥哥,吏部尚书魏沥,此人你可熟悉?”
“没什么交情,他主张之道与我背道而驰,平日里哪怕撞见,也不敢来触霉头。”叶未言冷冷答了,幽冷目光还是落在唐弈身上。
偏偏唐弈还是那副恭敬谦卑的模样,让叶未言有火气没地方发。
叶瑾诺认真看着兄长,一字一句问道:“可有徇私枉法之迹?”
“若你想查,自然能查出来。”左沛岚拦住叶未言,吊儿郎当接了一句,“这朝堂之上,清白的没几个,你要杀鸡儆猴,或是要寻仇,只管去查,供你用的罪名不说百个,十余个是绝对有的。”
“那便够了。”叶瑾诺不想再多说什么,点头应了便不再多提。
又和家人说了些体己话,叶瑾诺便让他们回去了。
兄长和师父终归是男子,在宫中待久了不是好事。
。
日头西沉,又是一日过去。
叶瑾诺靠在美人榻上,心不在焉吃着苏宛给她剥的荔枝。
思来想去,又觉无趣,抬眸望向一旁安静看书的唐弈,“书呆子,会下棋么?”
唐弈倒是老老实实认了书呆子这名号,收了书温柔笑道:“回殿下的话,略知一二。”
“过来陪本宫玩玩。”叶瑾诺对苏宛抬了抬指尖,示意不必再剥。
“谨遵殿下懿旨。”唐弈恭敬答了,温顺走到她身前,搬了张椅子坐下。
叶瑾诺懒,不愿走动,哪怕要下棋,也是搬小几和椅子来她美人榻前陪她下。
她手里捏着黑棋,懒洋洋在棋盘上落了一子,目光落在唐弈手上。
昨日不曾细看,今日见他执起棋子,才发觉这人手也好看。
手指修长挺直,骨节分明,手背上依稀能见几根青色经脉,瞧着就干净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