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年8月,因剧组封闭式拍摄,罗生生要在青海出半个月的外景,家里只留下程念樟和儿子小小东守门。
父子俩离了罗生生这个“一家之主”,便也不再伪装父慈子孝、虚与委蛇的那套,该不对付就不对付,是谁看谁都顺不上眼。
8月7号上午10点,小小东即将就读的国际幼儿园,会派教务老师过来做暑期家访。
对方之前只和罗生生打过交道,实际对他们的家庭情况并不十分了解。这家幼儿园因为包含了同名国际学校的直升资格,不止学费高昂,对学员家庭资质的考核也极其严苛。
报名时,罗生生在申请材料的父亲一栏,留得是“赵程东”这个真名,职业填了无业。学校原本预备给她拒信,后来一看母亲是外籍,家庭验资也不差,就勉强下了个offer。但是否入学,还得看今天的家访能否通过。
早上老师来前,大概6点不到,程念樟就被罗生生的视频电话给呼醒过来。
“唔……怎么了?”
视频接通后,男人直接把手机甩在枕边,也不管摄像头对准何处,转身闭眼,不耐地问出了这句。
“儿子呢?怎么又没睡一块儿?不是说过嘛,他还小,马桶又太高,很难自己上厕所,晚上要是没大人看着,是特别容易尿床的……”
听她一开口,又只晓得关心那个杀千刀的臭小子,程念樟干脆拉起被褥,把自己整个蒙在里头,全然一副“我不听我不听,全是王八在念经”的抗拒架势。
“程念樟!”
罗生生发脾气了。
“好,知道了,今晚和他睡,满意了吧?”
“嗯。”
罗生生随口应了声,拿远手机,不知和周遭说了些什么,随后视频的背景音由人声的嘈杂,逐渐变化成细碎的脚步,“嘎吱嘎吱”的,偶尔有些风嚣,听来莫名让人心静,恬淡怡然。
“老公……”
女人绵绵的嗓音传来,程念樟当即心软一块,动静轻缓地掀开被角,露出对惺忪睡眼,钉在自己手机的侧缝,想拿来看看她,却又没急着伸手去拿。
“这才几点?剧组就开工了吗?”
“昨晚拍大夜,有个摄像大哥高原反应,不得不回去酒店休息,于是我就顶了他整晚。这会儿其实是收工,不是开工。”
男人一听她在高原熬夜,霎时没了起床气,赶忙皱眉坐起,看向屏幕,心急着确认她的状态可否安好。
“脸色怎么这么差?”
“差吗?”罗生生凑近屏幕,细看了自己一眼:“这里东西我吃不太惯,估计是吃多了大肉,弄得最近消化不好,老是有点反胃,外加昨天一夜没睡吧……嗯……休息休息,估计就好了。”
“人家大老爷们都知道病休,性别优势摆在那里,你怎么还没个男人机灵?”
“实在是抽不出人手了嘛!我想着能忍就忍忍,否则拖累进度,到时别一下翻过9月,羡逸都开学了,我还没法回去。”
羡逸是小小东的本名,他跟母姓,全名罗羡逸,取自王维的“即此羡闲逸”,是蔺安娴的赠予,望他一生无忧。
“你现在心里就只有他。”
“我也想你的,比心!”
闻见这句,程念樟自屏幕里撇开头脸,生怕她发觉自己面上本能而起的笑意。
(二)
“哦对了!”走至空地,罗生生停下脚步:“今天学校要来家访,你没忘吧?”
“没忘,邮件说10点,现在才6点不到,你着什么急?”
男人此时已没了睡意,问完这句,干脆直接下床,赤脚往窗边行去。
家里帘幕是声控的设计,他喊了句指令,朝阳便自布缝洒入室内,此时正值日出,晨色熹微,给他周身镀上了层钩边的光晕,在地面拉长着身影。
“我就督促你两句,怕你不上心而已。报名那天,我有听边上家长提起,说这个学校的有些教职待人很势利。以防万一,等会儿老师上门,你稍稍打扮打扮,别老穿那些松松垮垮的套衫,让人误以为你程大影帝退圈以后,过得有多落魄潦倒似的。”
“势利就换家去读,本来也是个顽劣的孩子,要是进了这种学校,到时臭毛病学一身,长大当个祸害人的烂仔,我们想救也没法子救。”
“哪有你这么咒自己孩子的?都讲儿子像爸,他是烂仔,那说明你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程念樟噎住。
他顿了会儿,其间努了努嘴,为压下火气,低头抬手,将注意力放到无名指上折射着火彩的婚戒,方才平息了一些,吞回欲要怼她的后话,勉强改换语气道:
“羡逸妈妈说得都对。”
“少讽刺兮兮的,本来就是!”
“呵。”他笑:“上个幼儿园而已,就这么操心,以后升学漫漫,你不得疯癫?”
“喔唷!就我疯癫?羡逸爸爸倒是把自己撇得很干净嘛!”
程念樟再次吃瘪,举手扶额,面露出无奈:“我说不过你。”
罗生生见他服软,也不再追击,回首看眼剧组,忽而正色道:
“老公,说正经的,你今天表现好点。其实孩子上什么幼儿园,我并没所谓,但羡逸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学校,看见里头有动物园,两条腿挪都不挪不动步。你骂我心软也好,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有点虚荣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我们不能用对待成人的那套标准来对待他,既然有能力给予,就尽量满足,你说对吧?”
这话有点溺爱,实际程念樟是不太赞同的。
但只要她一叫他老公,这男人炸起的乱毛就会立马变作平顺:“你放心,我没那么排斥,刚才话赶话而已。”
“嗯……而且我是这样想的,小孩子想法都很直接,如果你在老师那里给他挣足了脸面,这小子日后还不得崇拜你崇拜到不行?肯定会转变想法,觉得自己爸爸老厉害了,哪会像现在这样,天天动不动就翻你白眼,你说是吧?”
是吗?
程念樟试想了一下,随脑中场景切换,逐渐上翘起唇线,似是很吃罗生生画大饼的这套:“我本来就很厉害,是他没眼力。”
听言,罗生生心想——
这人是真不经夸,没脸没皮的。
但嘴上还是讨好地应和了一句:
“对对对,你最厉害!”
“呵。“
“那就这样,不和你多说了,班车司机在催我,我先回去补个觉,下午睡醒再和你聊。”
“好好休息,家里不用担心。”
“嗯。”
罗生生朝摄像头挥了挥手,见小窗里的男人很快回以颔首,便按着两人通信的习惯,先他一步摁了挂断。
界面跳回后,程念樟出神看了会儿屏幕,直到熄屏变黑,映出自己讷讷的脸孔,才终于舍得收回。
他今日难得早起,平白多出的空余时间,蓦地不知该干点什么,心想起罗生生刚才让他装扮,便乖乖听话,信步往衣帽间内行去。
息影以后的这段时间,程念樟再没有过往对外在光鲜的极致诉求,吃穿用度都回归于本性,平常基本只靠一套素色的麻衫长裤和双老勃肯度日,闲云野鹤地,舒适有余,精致却不足。要是应付正式会面,确实会有失礼数。
于是他翻了翻箱底,所幸衣橱还留有不少旧衣,外加关系好的品牌公关,有些还保持着定期寄样的习惯,让这男人的靓装,至今也并未见少。
待换了身干净沉稳的切瑞蒂夏装,重新戴上腕表,他对镜捋了下额发,眉眼微挑,恍然间,似乎又找回了不少从前矜贵自得的气韵。
“啊呀!”
小小东揉着眼睛,从隔壁走来,想要程念樟抱自己把尿如厕。一见对方花枝招展的模样,立时讶异出声:
“侬做撒呀?穿噶腻登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