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宿文的人生是没有出现过错误的。
他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让人操心的孩子,不管身边的好友做出怎样出格的事情,他都没有被引诱去加入他们。
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不觉得自己太压抑克制,不觉得自己的人生枯燥无聊。
人的性格各有不同,也许这就是他的宿命。
而第一次脱轨出现在什么时候。
是会议室的门锁坏了,他下楼遇到她。是他主动带她进入了会议室,也是他接受了她的亲吻。
然后更奇怪的,他和她在会议室发生了关系。
这换在谁的身上都可以找到理由,但放在他身上是最不可思议的。
在他的想象里,他以为自己会和家世相当的女性联姻,有没有感情并不重要,只要能保证一个干净的关系就行。他对爱情没什么向往,也并不期待这种感情。
可当她出现后,这一切就颠覆了。
他不仅不介意她有男友,还主动联系她,甚至用暴力手段逼迫她的男朋友退学。
这根本不是他,可他都无视了。他接受了这份改变,将她对他来讲并不合适的地方都忽略了。
然后,他就听到了她和贺向羽一起被绑架的消息。
那时候他没有责怪她,而是想自己无视了那么多奇怪的地方,得到这个结果是他应得的。可他还是给了她机会,让她给一个解释。他不知道自己还要什么解释,难道她解释了,他就相信吗?
——好像是的。
到底为什么会蠢到这个程度啊,车宿文?
到底为什么啊?
他痛苦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推开帮自己擦眼泪的女孩。他伸手抓住自己哥哥的胳膊,要将他拉开。
他们三个人像连在一起那样的紧密,他的哥哥还抱着元乐的腰。
他的哥哥迷惑地抬头看他,顺从他的动作离开了元乐。
他扭头看床上,女孩赤裸着身体,她的肌肤上还有他们留下的吻痕,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他的心好痛。
他抓着他哥哥的肩膀,又痛苦、又不解,他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车星宿像才意识到车宿文清醒过来了,他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对着他弟弟露出一个笑,说:“你醒啦。”
车宿文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眼前的人并没有悔恨,他的哥哥一直很清醒。
车星宿接着说:“你不是喜欢她吗,哥就帮你问她了,有条件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锁骨,上面是还在恢复的纹身,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出来元乐两个字了。
他说:“弟弟你也纹个吧,我们就可以一起留在她身边了。”
回应他的,是车宿文终于落到他脸上的拳头。
车星宿没有还手,他一边喊痛,一边笑。
他似乎很开心,还说:“别打脸,别打脸,等会还要下楼的。”
然后他就感觉到冰冷的泪水落到了他的脸上,他的弟弟把他按在地上在揍他,掉眼泪的却也是他的弟弟。
看他弟弟不揍他了,他就扭头看向床上的元乐。元乐已经穿好了裙子,她依然冷冰冰的,对他们兄弟的闹剧没有反应。
元乐说:“我先走了。”
说完,女孩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车星宿重新看向自己的弟弟,平淡地说:“她走了。”
“所以呢?”车宿文停下了流泪。
车星宿伸手擦了下车宿文脸上的眼泪,被车宿文躲开了。
车星宿没有在意,他平静地笑着,浅蓝色的眼睛温和而包容,像阿拉斯加州清澈的天空。
他说:“弟弟,这次我们一起被留在原地了。”
车宿文愣住了。
在他和元乐相遇的会议室里,有一罐元乐没有喝完留在桌上的可乐。那罐可乐被他打翻扔到地上了,淌了一地的可乐,贺向羽还嫌脏。
原来他和那罐可乐差不多,都是元乐不要的。
元乐坐电梯下楼,她身上是干掉的汗渍,下体又黏腻。她不想待在这里了,她只想回家洗澡,然后美美地睡一觉。
至于痛苦的车家兄弟,和她有什么关系?
在循环的开始,也没有人在乎她的身不由己。他们在她身上投射的都是自己的图谋,而她只是无辜被牵连的路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入局。
让她同情,让她可怜他们,也太奢侈了。
她听到一楼大厅的喧嚣,想都没想从侧门出去了。从侧门出去需要经过用来室外烧烤的花园,她没有想到在这里,还会撞见不想看到的人。
时间拉到丁钊说完“两个垃圾”那刻,随着这句话出现,活跃的气氛骤然凝固。
随着他们赌局的发展,在室外吃喝、室内玩闹的同学都被吸引了过来。不夸张地说,几乎大部分宾客都在看这场游戏。
一个接一个信息的填充,逐渐让元乐的形象从万人迷变成了一个玩具。
那嘲笑也是理所应当,在场的人都是一个阵营的,因为他们都属于将元乐变成玩具的阶层。
所以有人为玩具发声,骂贺向羽和余林是垃圾,那当然不止是在骂这两个人了,所有笑出来的人都是被他扫射的对象。
于是,各有所思的目光都投注到了丁钊身上。他要小心,一句话说不对了,他可能会成为公敌,即使他说的话并没有错。
丁钊抬头看向对面的贺向羽,他们的外表看起来差别很大。
贺向羽肤色偏黑,橘色的头发鲜艳耀眼,气质冷酷看起来对人没有丝毫耐心。丁钊肤色白净,即使没在笑也因为猫一样的眼睛,让人觉得无辜可爱。
而论身份,太子爷和护卫,也不比这个更形象了。
护卫怎么敢挑衅太子爷呢?
丁钊小拇指的尾戒是银质的,他摸了摸戒指,平静地说:“元乐和我在交往,她不喜欢你们中任何一位。”
原来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你们只管游戏好不好玩,哪在乎无辜受牵连的人会遭遇什么?由着自己变成垃圾,只为了那点愚蠢的心思。”
“垃圾就去和垃圾生活在一起吧,”丁钊微笑,“离我的公主远一点。”
好像有什么轰然倒地,有着猫一样眼睛的男孩似乎不只是为了爱情而冲动发言。他在对透明的权力手柄发出嗤之以鼻的笑声,他把它称为垃圾。
贺向羽面无表情,他目光深沉地看着丁钊,似乎要把丁钊卷入他漆黑的眼睛中溺毙。
贺向羽一直在想,丁钊凭什么敢挑衅自己。
原来匕首是他自己送出去的。
他很想用拳头把丁钊打到再也说不出话,很想用他的权力让丁钊离开这所学院。如果他想,把元乐囚禁在自己的身边,也只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但他只是看着丁钊,或者他也看到了元乐。
原来,她看起来从没被自己迷倒一瞬的原因,就在这里。
她早就猜到了。
她带着匕首是为了防备他的那句话,不是戏言,而是实话。
这一切终于成了刺向他自己的刀刃,他真可笑。
也许是贺向羽的神情太过可怕,没有人再发出声音。
单响示意大家散开,他发现了非常不对劲的地方,这已经不能成为他看热闹的游戏了。
因为有人动了真心,而且不只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