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恒叁岁了,他实在是聪慧过人,以至于被自己的父亲防备。他总是缠着迟樱,哪怕从母亲那得不到什么爱意,他依然不屈不挠地利用自己可爱的外表来吸引迟樱。
而且他只会对迟樱撒娇,对聂桓则从来不卖可怜,是懂事又听话的乖宝宝。
他和父母说话时完全不是小孩子的感觉,用词和语气就像一个颇有思想的青年。他会和母亲探讨她平时看的那些科技文章,也经常向父亲请教些时政方面的事情。
不过在爷爷奶奶面前他又是另副面孔,大大的眼睛闪着天真烂漫的光,用他那招牌的笑容俘获他们的心。在本家的时候他倒是活泼的很,一会跟爷爷下棋一会给奶奶表演诗朗诵的。
总之,聂恒非常珍爱他的家人,也对生活充满热情,他从来都没有对什么事情觉得无聊,每天晚上入睡他都特别期待第二天的到来。
有一天晚上他做噩梦吓醒了,从自己的小床下来噔噔噔地跑去敲爸爸妈妈的门。
聂桓起身到门口,发现聂恒站在那,儿子的脸哭得像小花猫。
“怎么了?”他低下身子问。
“呜呜呜,爸,我梦见妈妈又不要我了……”
床上的迟樱坐起来打开台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一个小身影突然扑了上来,埋进她的怀里嗷嗷痛哭。
“他说他做噩梦了。”聂桓一边说着,一边思量聂恒刚才的那句话。
又不要我了?
“那你跟我说说吧,梦见的是贞子还是伽椰子?”迟樱把他抱住,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聂恒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妈妈,我,我不会长成一个无趣的人,不要抛弃我……”
“把我生下来,谢谢你……”
他努力把话说完便紧紧搂着迟樱,还是哭得一抽一抽的。
“加油,还有,不客气。”迟樱胸前被哭湿了一片,小家伙没完没了,她只好朝聂桓发出求助的眼神。
聂桓和儿子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曾几何时,他也无助地抱着她求她不要抛弃他。
他本来就已经够悲惨,没想到这种悲惨还要传给他的儿子。
他叹了口气,坐到娘俩身边,摸着儿子的头,安慰道:“爸爸不会让妈妈抛弃你的。”
聂恒吸吸鼻子,对他的父亲第一次态度这么不客气:“爸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你说什么?”聂桓黑着脸把他从迟樱身上提溜起来,“要是没有我,你能在我老婆怀里撒娇?”
他把他放在地上:“哭够了就赶紧回去睡觉。”
“爸,我还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
这孩子怎么得寸进尺呢?
聂桓已经有了怒意,皱着眉刚要开口,哪知聂恒像兔子似的一溜烟就跑了。
“他真是既像我,又像你。”迟樱边说着,从床上下来去衣柜里找另件睡衣换上。
“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和她重新躺到床上,他伸出胳膊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臂湾里。
迟樱说:“他一直在装小孩子,就像你这世刚开始的时候那样。”
聂桓赞同地点点头。
“天才都死的早,看来得尽快给他买墓地了。”聂恒他妈第一次替儿子认真考虑人生大事。
聂桓没做声,他想,聂恒还是给聂诚去养比较好,至少他可以做一个正常人。如果待在他们身边时间长了,他也会变成和他们一样善于伪装,隐藏自己内心的极端和疯狂。
他会综合他们的特质,浪漫、偏执而残忍。
同时他的痛苦也会成倍。
两年后,在聂恒五岁时,他的本性终于初露端倪。
聂诚送给聂恒一只宠物狗,狗血统很纯,送过来的时候还带着证书,看样子也花了不少钱。有一天这只狗在玩耍的时候过于兴奋照着在旁边椅子上看书的迟樱腿上咬了一口。
因为咬出血了,所以聂桓立马带她去医院打狂犬疫苗,回来的时候只见他们的儿子站在花园里,满是鲜血的手上拎着砍下来的狗脑袋,脚边是一个土坑和他用来挖坑的铲子。
这个像脸蛋如洋娃娃一样漂亮的男孩在看见父母后丝毫没有慌乱,低头继续干他的活。
聂桓有些茫然地问他的妻子:“我该批评他吗?”
对此迟樱也没有什么好想法,她提议:“我们猜拳,我赢了就不说他,你赢了就说他,像正常父亲那样,而且你最好打他一顿,这样深刻一点。”
她抬手要和他剪刀石头布,聂桓想起前几天聂恒看动画电影结尾时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样子,抱了抱她,迈出门径直走向聂恒。
晚上,聂恒趁聂桓在书房打电话,悄悄从他的房间里溜出来钻进妈妈的琴房。迟樱正在练一首新曲子,她看见他来了之后便放下吉他,“哦,胆子不小嘛,你不是在关禁闭吗。”
聂恒像羊羔似的趴在她膝盖那,小声地说:“妈妈对不起。”
“嗯……下次做这种事的时候得聪明点。”她伸手把他抱到自己腿上,把他的小手翻过来,虽然上过了药,手心还没消肿呢。
“疼不疼,要不给你吹吹?”她问。
“妈妈给吹吹。”他那小模样委屈巴巴的。
迟樱朝他的手心轻轻吹了几口气,她安慰道:“很快就好了,而且这几天你不用做功课啦。”
“要学会克制自己,别让你爸爸为难,他对你还是不错的。”
想不到她有朝一日也能说出这种话,她简直佩服她自己。
聂恒依偎在她胸前,神经松弛下来,“有时候爸爸对他自己太苛刻了。”
“你也发现了啊。”迟樱莞尔。
“我要是爸爸的话,妈妈一次都不会从我身边离开的。”
他这话音一落就知道自己说多了,脑子飞快地在想如何打圆场。他磕磕巴巴地说:“我,我要是爸爸,我就不去上班,天天在家陪妈妈。”
迟樱眸中颇有深意,他这小把戏并没有什么用,她故意引诱道:“妈妈离家出走那次你难过吗?”
聂恒看起来一脸惊讶:“妈妈你什么时候离家出走过?”
“就是妈妈得了癌症那阵子呀。”
“得了癌症不是上……”
他立马闭紧嘴巴不再出声。
迟樱拿起乐谱看,装作没听见。
……
……
今天是聂恒第一天上小学的日子。
他打算把自己选上班长的事讲给爸妈和爷爷奶奶,他想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他的优秀会给家人创造不少的情绪价值,前几天奶奶还夸他外语说得好呢。
放学后,他坐上回家的车。
半个小时后,他被绑架了,给聂恒配备的保镖浑身是伤地带回这个消息。
不过绑架犯却没有给他的家人任何索要赎金的讯息,好像在故意扩散恐慌的情绪。当天深夜,迟樱的常用邮箱里收到一封匿名邮件,她点开读了一遍,把聂桓叫过来,有些指责的意味:“你居然让他还活着。”
当年那伙人忙于经营手头新抢过来的业务,对聂桓的交差耍了点心眼,聂恒就是料到这点于是一直在海外花重金聘请专员去调查谢垣的下落,一旦找出来就立即把人杀掉。
不过总是音信杳杳。
谢垣的人马根本没有料到这场突袭,他在那场火拼里伤得很重,即使活着想必也不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了。
“是我的错。”聂桓承认自己找到她后长久紧绷的那根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