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雪夜漫漫,天地一片银白,坊市如坠静谧梦境,家家户户的灯火早已熄灭。
&esp;&esp;苏府位于通化坊,平日里若乘马车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然雪夜路滑,行车难免缓慢,苏婉吩咐车夫勿行东西大街,取近道即可,城中夜间守卫森严,料想并无大碍。
&esp;&esp;马车缓缓驶出狭巷,穿越朱雀大街,四下空旷。车内,藏冬与迎夏并坐于苏婉左右,迎夏双眼含泪,怔怔望向苏婉,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esp;&esp;苏婉抬手轻慰:“今日之事非我一时冲动,你们宽心便是。”
&esp;&esp;藏冬面上亦泛担忧神色,只轻轻点头:“小姐向来沉稳,不是莽撞之人,我们晓得。”迎夏拭泪低语:“反正小姐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esp;&esp;苏婉正欲再安抚一番,忽破空之声划破静夜。
&esp;&esp;“嗖——”
&esp;&esp;寒光乍现,一支利箭直直刺入马车内壁,叁人顿时惊慌失措。
&esp;&esp;迎夏惊恐大叫,苏婉急忙护住两人,俯倒趴下,外头传来车夫的闷哼声,随后中箭倒地。
&esp;&esp;苏婉不敢轻举妄动,深知此刻出马,恐怕送命。
&esp;&esp;箭雨纷纷,动静甚大,已引来不远处的巡逻队伍。
&esp;&esp;领队疾步前来,提灯高声喝道:“何人!”
&esp;&esp;与此同时,暗影之中数名黑衣人疾驰而出,手持利剑,直扑马车方向。
&esp;&esp;双方瞬间交战,刀光剑影,激烈纷争。车内,苏婉心惊胆战,猛力拔出嵌于车壁的羽箭,紧盯门帘外的战局。
&esp;&esp;战斗声未歇,忽见一黑衣人趁隙冲至马车门前,猛然掀开车帘,环视叁人,迅速锁定苏婉,举刀欲砍。
&esp;&esp;苏婉闻声,已侧身躲闪,抬首全力一击,双手紧握羽箭,猛刺向来人颈间,鲜血迸溅,染在白皙的面庞。
&esp;&esp;然女子力微,未能继续深入。黑衣人吃痛,抬手擒住她手腕,挥刀欲下。
&esp;&esp;“锵”一声,长刀被击落,苏婉尚未来得及回神,便见熟悉的身影,萧允弘剑锋翻转,一击便将黑衣人震开。
&esp;&esp;剑光掠过,他顺势反手一击,将刺客踹翻在地,随即反绑其双手,随手一掷,重重摔落雪地。
&esp;&esp;苏婉怔怔望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esp;&esp;原来巡逻领队发现异动,便立刻派人点燃烽火台,萧允弘见状,携部下急驰而至。
&esp;&esp;苏婉脑中一片混沌,见车外景象凄惨,雪地上横陈八九具尸体,血水与雪交织成诡异的暗红,惨不忍睹,血腥之气弥漫四野,而其余刺客已被萧允弘手下扣押。
&esp;&esp;迎夏紧紧拽住苏婉衣袖,颤抖不已,苏婉缓缓恢复清醒,定了定神,抬眸问萧允弘:“是什么人?”
&esp;&esp;萧允弘侧首,目光稍缓:“尚不清楚,但想来不是普通盗匪。”语毕才注意到她脸上还未干涸的血迹,眉头微蹙,伸手替她拭去。
&esp;&esp;他的指腹温热,拂过她冰凉的肌肤,苏婉好似未察觉般,只低声道:“多谢。”随即放下帘子,转身安抚迎夏与藏冬。
&esp;&esp;巡逻领队见萧允弘出手如雷霆,身法稳健,显然不是寻常武人,遂快步上前,双手抱拳,恭敬道:“在下左金吾卫队正郑当时,未敢请教将军高姓大名。”
&esp;&esp;萧允弘淡然应声:“左骁卫中郎将,萧允弘。”
&esp;&esp;郑当时一惊:“原来是萧将军!这些刺客如何处置?”
&esp;&esp;“这些人我须押回查问,我自会向金吾郎将说明,其余事项你如实上报便是。今夜你行动迅速,应得嘉奖。”
&esp;&esp;郑当时闻言,连忙拱手:“下官自当遵命,今夜若非将军及时赶到,恐怕局势难以控制。”
&esp;&esp;萧允弘未再多言,扫过被辖制的刺客,低声吩咐赵晟后转身回望苏婉,语气不容置疑:“此地不可久留,我送你们回府罢。”
&esp;&esp;苏婉沉吟片刻,轻轻颔首:“有劳。”
&esp;&esp;马车缓缓重新启程,朱雀大街上的血痕渐渐被新雪掩盖,而那抹肃杀之气,却似乎仍未散去,隐隐弥漫在苏婉心头,难以挥去。
&esp;&esp;苏府门前的两盏琉璃灯笼透着微微的暖光,映照着积雪下的台阶,萧允弘翻身下马,先行一步走到车旁,掀起帘子,苏婉未曾看他,只起身下车,裹紧身上的披风,往府内走去。
&esp;&esp;萧允弘搬起箱箧,稳步苏婉身后,守门小厮见状,连忙唤人上前帮忙。
&esp;&esp;苏婉站在院中,看着萧允弘沉默地来来回回,她不拦他,也不催促,好似无视了他的存在。
&esp;&esp;萧允弘最后一只箱箧被放置妥当,欲步出房门时,廊下传来急促脚步声,苏明谕与林玉柔匆匆赶来,看到屋内堆积的箱笼,目光惊愕未定。
&esp;&esp;林玉柔连妆发都未理齐整,鬓边还垂着半缕青丝脸忧色:“婉儿,你这是……?”
&esp;&esp;“贤婿”苏苏明谕欲言又止,心知此事定与今日之变有关,正思量如何开口,忽听得“咚”的一声闷响。
&esp;&esp;萧允弘直挺挺地跪在青石板上,沉重的膝撞声震得积雪四散,转瞬又漫过膝头,脊背仍是挺直。
&esp;&esp;“允弘有错,不敢奢求婉婉宽宥唯愿保留名分,望她不要同我和离。”
&esp;&esp;此言一出,苏明谕与林玉柔皆是大惊,林玉柔险些失声,苏明谕亦是眉头紧锁,皱纹在额间加深。
&esp;&esp;苏婉望着眼前跪在雪中的萧允弘,神色漠然,未曾动容半分:“外头冷,父亲母亲回屋吧,我心意已决。他要跪,便让他跪着。”
&esp;&esp;暖阁里炭盆哔剥作响,苏婉端坐紫檀嵌螺钿书案前,羊毫笔尖悬在洒金笺上,迟迟未落,父母的劝解声传来,混着北风卷动枯枝的呜咽。
&esp;&esp;她抬手拢袖,腕间翡翠镯轻轻碰在桌案上,发出一声脆响,原是萧允弘从西南给她带回来的礼物。
&esp;&esp;她垂眸,蓦地运笔如飞,墨迹在宣纸上洇出凌厉的锋棱,最后一笔收势时,窗外更鼓沉沉,叁声响罢,他大约已跪了一炷香的时间。
&esp;&esp;林玉柔不知她到底要作甚,急得去扯女儿衣袖:“婉儿,纵有万般不是,且让他……”话未尽,苏婉霍然起身。
&esp;&esp;她推门而出,刹那间,雪片扑面,廊下跪着的人仿若雪塑,玄狐大氅已覆满霜,萧允弘跪了这许久,八尺身躯好似青松贯雪。
&esp;&esp;她手腕一翻,将那书信“啪”地掷在他面前。
&esp;&esp;萧允弘缓缓抬头,剑眉凝着未化的雪粒子,他看着那赫然写着“和离书”叁